那是个人族的女孩，她身上全是伤痕，缓缓朝着湖底坠落。
湖面上一如既往安静，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若没人来救她，她的结局显然是葬身湖底。
可她年岁看着还那样小，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白羽挣脱不开手上脚上的束缚但尚且还能救这个女孩，见女孩的气息微弱白羽将自己最后的妖力给了她。
白羽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因为她的记忆里，还从未有妖将妖力分给过人。
但这妖力是她唯一能想到救女孩的办法，白羽希望女孩能活下来，不求女孩帮她做些什么，白羽只希望女孩活下来后能够做个正直善良的人。
“我大限将至，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
白羽被困在湖底很久，久到她的记忆都已经混乱，可她身上一直有个剑穗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我不记得，送我这剑穗的人是谁了，但他好像对我很重要。”
“这样珍贵的东西，不该随我葬身湖底。”
白羽将剑穗系在了女孩的腰间。
“你将这东西带出去，活下来吧。”
白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女孩朝着湖面推去，女孩迎着湖面的光缓缓醒来，白羽释然一笑消散在混沌不明的湖底。
哪怕不记得所有事情，白羽到最后也觉得很值得。
她用她最后的力量，换来女孩的新生。
可白羽没想到那一丝妖力，不仅护下了那女孩，还保留下了她的一丝神智。
女孩叫晏昭，她从湖中活下来后，被好心人带回了村子里。
村子坐落在南山的脚下。
“南山，为何这样熟悉？”
白羽不记得究竟在何时听说过南山，她陪在晏昭身边。
后来，白羽看见南山上下来个修行者，那修行者似乎是认识那剑穗，见到晏昭腰间剑穗的瞬间对方红了眼眶。
“这剑穗，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是我师父的东西，我叫寒归，我师父叫周子煜。”
晏昭自然不认识什么周子煜，但白羽听见这名字却觉得格外熟悉，她认真去想，可她终究只保留下来一丝神智，根本不具备思考的能力。
她终究，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叫晏昭？”
“这东西既在你身上，那证明你与我有缘，你可愿意跟我走？”
白羽见晏昭握住了寒归的手，山下村民顺带还将另一个叫林瑾知的孩子拜托给了寒归。
没几日，林瑾知离开。
晏昭依旧沉默寡言，白羽很想同晏昭说说话安慰晏昭，可她只是一丝神智，什么也做不了。
索性，白羽注意到的事情，寒归的也注意到了。
晏昭说她想下山去报仇，寒归并未阻拦。
“本就是那些人对不起你，你未曾害过他们，他们却想要你的命，你若还忍气吞声什么也不做，那才是奇怪。”
“你且去吧，顺带在山下再仔细回想一下，你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晏昭下了山可惜她去晚了，那要她性命的人都死了。
但幕后的主谋，尚且还活着。
晏昭看着自己的空空如也的双手，白羽听见晏昭说，她终于想明白寒归为何同意她下山。
“原是我死里逃生一遭，还是仍旧没有什么不同，我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复仇？”
白羽见晏昭又去了湖边，又去了南山脚下的村子。
村里的人见到晏昭，都十分热情。
“寒归仙人懂得多，比我们会养孩子，你跟着她比跟着我们好。”
“寒归仙人心善，也不会苛待你，就是她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你若是饿了就下山来，叔叔婶婶们给你做好吃的。”
再回到山上时，白羽能感觉到晏昭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正式拜寒归为师成为符修，她没忘记过复仇，却也不再被仇恨所困。
白羽的一丝神智并不能时刻保持清醒，很长一段时间内，白羽都陷入沉睡。
她看着晏昭长大，捉了很多恶妖救了很多人，也同时救了很多无辜的妖，她知道晏昭成长得很好，甚至比她预期的还要好。
郭府，那险些将晏昭害死的几人，终究还是死了。
可惜，却不是死在晏昭手中。
白羽看着晏昭去往京都，看着她认识了新的朋友，也由衷替晏昭感到高兴。
“我们小阿昭啊，就是该多交些朋友。”
白羽在见到隐娘时，恍惚想起来她曾经认识一个叫阿隐的小妖，算算年纪阿隐应该也长成大妖了。
晏昭见到她阿娘时，白羽也替晏昭感到委屈，她很想告诉晏昭。
“我们小阿昭，不必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你从不是孤身一人，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她只是一丝神智，她的声音晏昭听不见。
晏昭见到了楼渊后，白羽也开始渐渐想起些少时的事情，她捡到了楼渊然后将楼渊给带了回去......
直到白羽看见晏昭一路追查，幕后真凶竟是楼渊时，她才终于又想起。
她当初想打开黑河封印，带所有的妖回妖族地界去，而楼渊的想法似乎与她不同。
再多的，白羽实在想不起。
她想帮晏昭，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白羽终于能出现在晏昭面前。
“我们小阿昭，在最后我能遇见你，我是真的很高兴。”
“可惜，我就只能陪你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晏昭从长眠中醒来，耳边白羽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不知何时夺眶而出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她手背上。
白羽不仅仅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家人和陪伴。
“你醒了。”寒归听见声音急匆匆跑进屋，见晏昭像是有很多话想问的样子，直言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师父遇见我时，我腰间系着的剑穗呢？”晏昭那时浑浑噩噩的，全然不记得白羽给过她剑穗。
“我知道那剑穗的来历，也知道你和白羽之间的关系。”寒归在晏昭身上见到那剑穗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我属实没想到，白羽竟还有丝残留的神智，藏在你身上。”
“当年，我拜入师父周子煜门下，师父交代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记住这剑穗的模样。”
“师父说，若有朝一日有妖带着这剑穗上门来求助，让我尽力而为相助她。”
“当时我还不明白，后来听我师叔师伯们说，才终于明白一切。”
“拥有这剑穗的，是妖王白羽，她是师父的心上人。”
“师父剑上的白羽，也是她所赠，到死那白羽都不曾离开过师父身边。”
晏昭很想知道：“师祖，是怎么离世的？”
寒归的记忆回到当年：“师父得知妖王白羽失踪的消息后，将门中事务尽数交给师伯师叔们，他离开师门四处寻妖王白羽的下落，他说只愿大限之前能再见白羽一面。”
可惜最后，也没能如愿。
“师父寻找白羽的途中，遇见有妖伤人，他用自己的命救下了数十人。”
“师父离世后，师伯师叔将他安葬，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白羽一面，他寻遍了万水千山却不知白羽自始至终就在眼前。”
“当真是，造化弄人。”
在见到晏昭腰间挂着剑穗，身上还有着一丝妖力后，寒归就明白了什么。
白羽舍命救了晏昭。
“我将那剑穗葬到了师父身旁，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白羽和周子煜终于得以相见......”
那邪修的弟子，就是胡家人。
邪修将白羽带到胡家所在的扶桑县，南山也在扶桑县旁边。
周子煜寻遍了万水千山，最后终究还是没能找到白羽。
而白羽在混沌寂静的漫长时间中，忘记了周子煜，只剩下身边一直保存下来的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