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委屈。”张程摇摇头，面色还是淡然的，平静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这么多年的忽视，并不是因为他们忙。
原来他们对张越的偏爱，从来都明目张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出生呢，来这世界上一趟，遭这些罪，有什么用呢。
啪。
陈菀意又是一个响指，把张程唤回神。
“诶，别想了。”她说，“我给你变一个魔术。”
张程勉强扯起笑，配合着打趣：“怎么，陈大师再就业成魔术师啦？”
“看那边。”陈菀意指向两座小楼。
“三。”
“二。”
“一。”
随着陈菀意话音落下，天空突然炸起一大朵彩色烟花，经久不灭，耀眼却不刺目。
张程一怔，以为陈菀意在哄他开心，便笑道：“很漂亮……”
他还没来得及把准备好的词夸完，就突然看见那两栋小楼、以及整座老宅上的所有链条通通炸开，大片大片的火花泵出，一阵灿烂过后，那些东西竟都消失不见了。
整座老宅在烟花的光芒下迅速复位，陈菀意嗓音清亮冷静：“阵毁了。”
张程无比震惊：“这、这就毁了？”
“不然呢。”陈菀意恢复了张程的视力，道：“看，放心吧，那些人都看不出来的。”
那些东西费尽心思、花了数年造的阵，对她而言，不过是勾一勾手指的事。
张程见宅子与刚刚无异，的确是看不出来的，要说唯一的区别，便是看天也更明亮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焰火炸开的那一瞬间，他竟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像是多年重担，终于尽散。
“谢谢。”他望向陈菀意，眼底不知何时闪过亮光，他压着哽咽，不由自主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陈菀意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潋滟，偏开脸，道：“小事情，这事还没完。以卑劣手段妄图改命者，当诛。”
张程愣了愣，随即点头：“好……他们应得的，我不会管。”
他看中的那些亲情，不过是烟花，晃眼而过，只有表面是光彩的。
没关系。
没关系的……
“张程。”陈菀意突然拍了拍他肩膀。
“啊？”张程回神。
“放心吧，你们的命局已经改回来了。”陈菀意说，“没人再能欺负你。”
张程扯了下嘴角，终是没忍住，掩面蹲下身。
陈菀意没再说话，静静的陪了他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晚她的存在，给了张程成多大的勇气。
*
*
再次见到张越，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节目组已经放了几周的假，开启了下一期的录制。
除了上一轮的四个人外，又来了一男一女，陈菀意笑盈盈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这才把目光转向张越。
“张越老师，你可算是来了。”陈菀意笑着说，“我还以为自从上次射箭馆一别，便不能在这个节目上看到你了呢。”
这家伙也是心机，时隔两个月，网友们大多都忘了赌约的事情。
而此刻陈菀意若是提起来，便显得有些小心眼了。
“陈小姐原来这么记挂我呀。”张越愣是笑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真是不巧，我那时候病了，连续周转了好多家医院才得医治，要不然也不会请假那么久。”
弹幕纷纷刷起了心疼。
陈菀意嘴角抽了抽，不太走心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说的是可惜他请假太久，还是可惜他得到了医治。
见话题到这里要结束了，张越不由的得意一笑。
看吧，就算他闯出破天的祸事，照样可以完美收尾，这小贱人压根也不敢再提。
有张家人为他撑腰擦屁股，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陈菀意话音一转，又道：“上次我们说好了要双人比赛呢，这会子终于人多热闹了起来，不如就再去一趟射箭馆，把比赛办完吧？”
张越脸蛋子呱哒一下沉了下来。
这贱人！！！
“哎呀，张越老师放心，这回我也懂事了，不会再弄什么赌约让你为难了。”陈菀意善解人意的笑道。
张越脸色更难看了，堪比吃了屎。
话都说到这儿了，他再不同意，便是他小气了。
张越干巴巴一笑：“可，可以啊，那还是我请客，走吧。”
见识了陈菀意的实力，在射箭这一块，他算是笑不出来了。
申清卿见张越吃瘪，眼睛都笑弯了，乐颠颠过来挽住陈菀意的手臂，亲昵道：“宝，我们一块儿走吧！”
陈菀意也笑：“好。”
张程虽不知她提出再去射箭馆的用意，但也清楚陈菀意多半是想替他出气，便沉默的跟在他们后面。
自从上上个月他在陈菀意的帮助下见证了老宅的秘密，整个人便沉寂了不少，人还是绅士的，却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
陈菀意帮他解决了家里的麻烦，他也没搬出去，只是每日看着那些长辈虚假慈祥的笑意，还是有一些反胃。
他没想报复谁，就当还了那养育之恩，从此两不相欠罢了。
到了射箭馆，高导带着两个新来的去另一边学习基础，其他人则自己玩玩练练。
张越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练也不想练一下，坐在一旁玩手机。
陈菀意陪着申清卿练了一会儿，走到张程身边，挽弓搭箭，低声开口：“我给你点了这一出戏，你等下可要好好看。”
张程动作一顿，声音有点哑：“这么好？”
陈菀意刚想说不用客气，就听这人又来了一句：“这戏是专给我点的，还是别的姐妹都有？”
陈菀意：“……”
陈菀意真情实意：“你有病？”
张程笑的开怀。
陈菀意懒得理他，回到了申清卿身边，却不想这丫头也没了练箭的心思，凑在她耳边跟他八卦：“宝，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张程老师……是不是成了？”
陈菀意一头雾水：“什么成了？”
“就，就是……”申清卿努努嘴，“就是在一起了呀！修成正果啦！”
“？”陈菀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程，“我？跟他？”
“是哇，我看你们两个关系很好。”申清卿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而且你发现了没？张程老师这次回来都是闷闷不乐的，我都没见过他笑，而刚刚你去跟他说两句话，他便那么开心了，多好呀。”
陈菀意面无表情：“他那是犯贱得逞，不怀好意的笑。”
“啊，好叭。”申清卿失望的继续练箭了。
长达几个小时的练习时间结束，几个人吃了下午茶后便开始了双人比赛。
这次的分组是抽签决定的，陈菀意和申清卿一组，张程张越各自和两个新人一组。
陈菀意她们第一个上场，申清卿有些紧张了，只中了两个八环，而陈菀意稳定发挥，就如同一个不会出错的机器一般，依旧是箭箭十环。
下面掌声很响，陈菀意放下东西擦手，漫不经心的视线掠过众人，轻飘飘落在了张越身上。
这眼神里没有挑衅，有的只是看货物一般的打量、轻视。
下一组即是张越他们，张越自信满满的上场，拿出他家里重金打造的专属弓，开始摆造型。
他刚瞄准了靶心，松了手，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又轻又冷的女声，如同鬼魂一般渗人：“这一箭会是十环吗……”
张越手一抖，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地上。
“谁！谁在说话！”他猛的回头，和众人面面相觑，却发现大家都离他几米远，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张越强装镇定，扭身重新拉弓。
工作人员大声汇报他上一箭的成绩：“八环！”
刚刚失误了，必须打起精神来了……
张越想。
而这一次，又是他即将松手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那道声音：“真的是失误吗……真的吗……”
这一次，张越都不用回头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是谁，是谁在耍他？
“八环！”
张越拿起旁边的帕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在心里默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管你是谁，放过我吧，放过我……”
第三箭，由于有了心理阴影，张越迟迟不敢松开手。
他身体有些发抖，如同雕像一般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他这是咋了？”申清卿满脸疑惑。
“谁知道呢。”陈菀意一笑，“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害怕报应吧。”
她说这话时声音小，只有旁边的申清卿和张程听到了，两人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的妈呀，这还比不比了，怎么不动了】
【我还以为是我卡了，退出去重进两次】
【哥哥不要紧张呀……】
【没实力就说没实力，实在不行就下去吧，丢人现眼】
【楼上放什么屁呢？我们家哥哥可是参加过省级运动比赛的人，可比你有实力多了，等一会他多射几个十环，狠狠打你的脸！看你还敢不敢瞎逼逼】
【再不动退了】
张越等了整整三分钟，那道声音都没有出现过，他定了定神，安慰自己那玩应一定是走了。
他又抹了把脸上的虚汗，重新瞄准。
还是松手的那一刹那。
“越哥，这么想让我走是吗……不，我会一直一直缠着你的……”
“啊！！”
眼见着这一箭只射中了一个六环，张越情绪彻底崩溃，大吼一声之后，把手里的弓狠狠的砸在地上。
身后一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申清卿趁着人群混乱，也不用保持人设了，小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陈菀意眯着眼笑起来，再次善解人意的走上前去，询问道：“张越老师没事吧？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都怪我，上次跟你提什么赌约，给你吓成这样……”
“你滚！！”张越转身就是一大嗓子。
“张越！”张程也走过来，把陈菀意护在身后，冷声道：“你现在要是个男人，就捡起你这破弓继续比你的赛，而不是在这里发疯。”
“关你什么事？我让她滚戳你痛处了怎么了？他是你婆娘吗？你俩睡了几晚啊？感情这么好？！”张越眼睛猩红，大喊大叫。
眼看着要打起来了，高导坐不住了，对着扩声器大喊一句：“还能不能比了！”
人群安静了几秒，张程面无表情的拉着陈菀意回到座位，独留某位小丑杵在原地。
张越胸膛剧烈起伏着，一看就气的不轻，一脚把地上的弓踹老远，指着工作人员嚷嚷：“都他妈看什么呢？不知道给我拿新的来啊！”
【？这是剧本还是什么】
【这什么素人级别情绪管理，有病吧】
【上次比赛就给我们家哥哥留下心理阴影了，这一回压力大，还要被嘲讽，是谁都会发火吧】
【不用解释了，我看他就是纯有病】
【谁嘲讽他了？人家陈晚意也是关心他，他还骂上人家工作人员了，真高贵啊大明星】
张越冲到洗手间洗脸，门关上后，他冲着镜子压低嗓音：“是人是鬼你出来给我看看，有本事跟我当面对质，别给老子玩阴的！”
洗手间安静的落针可闻，张越等了两分钟，除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啊！！”张越随手把手机砸在了洗手台上，原地蹦了好几下，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阴沉着脸回到大厅，比赛继续。
这一次他两只耳朵都戴了入耳式耳机，并把歌声调到了最大，如今他回头看人群，都只能看到他们嘴巴张合，听不到一丝声音。
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抵御打扰，却没想到再次松手时，那道声音还是准时出现在他脑海里，就如同长在他脑子里的蛆虫在蠕动……
“生气了……呵呵呵呵……”
瘆人的笑声不断在脑海中回响，甚至没有停下来，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张越彻底崩溃，转身一把丢开弓拽下耳机，冲到陈菀意面前。
他愤怒的指着陈菀意：“是你是不是？！是你干的是不是？！你这贱人！！臭婊子！是你是不是？！！”
陈菀意一偏身，躲开他喷射而来的口水，面向镜头时是满脸的无辜，其中还有三分无助，三分茫然，四分玄然欲泣：“张越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张越越来越气，竟想冲过来抓陈菀意的衣领，结果被张程一拳打翻在地。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申清卿呆呆的围观了全程，见大家都茫然的盯着张程，连忙跳出来解释：“是张越先动手的！他想打晚意！”
“你tmd放屁！”张越立刻反驳。
陈菀意及时的呜呜呜假哭起来，双手掩面来掩饰一滴没有的泪水，抽抽噎噎道：“我不过就是关心了张越老师几句，他怎么就要打人了呢？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如果不喜欢我，我可以不搭话的……”
“卧槽，这也太畜生了。”身后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不小心说漏了嘴，惹的陈菀意差点笑出来。
“就是啊，晚意就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要打要杀的，这是什么道理？”单纯的申清卿以为陈菀意真受了委屈，顿时怒了：“要我说，你就是射箭成绩不如她，这才恼羞成怒的，你这大男人一点气度都没有，真是好笑！”
“明明就是他搞鬼设计害我！”张越气的都从地上站起来了，怒指陈菀意，“来，你说！是不是你招魂弄鬼！贱货！”
陈菀意哭的更大声了，身体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呜……张越老师要是看不惯我，我可以退出节目组的，你不要再逼我了……”
陈菀意平日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状态，大家都以为她是坚强的那类，上次在山上也是当英雄救下了他们，没想到还有如此委屈娇弱的一面……
高导驰骋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是有些力气和手段在身上的，最是怜香惜玉，看不惯这个，登时跳了出来，一下子横在陈菀意前面拦着张越。
“对啊！你别逼她了！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不满来和我说道说道！”
“高导，你……！？？？”
眼看自己家花了钱送了礼的导演都向着那个贱人了，张越两眼一翻，当场气晕了过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