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幻痛？呵，这种离谱的诊断你也相信啊。”陈菀意翻开被子下床，动作利落的丝毫不见病态，耸耸肩道：“你这上哪儿找的庸医？我昨天不过是来姨妈，所以肚子疼而已，他竟然给我扯到幻痛上去了。”
“来姨妈？”任明喆愣住了。
“对啊。”陈菀意穿上外套，抽空扭头瞥了任明喆一眼，讥讽道：“怎么了？任大少爷对这个词汇很陌生吗。”
“不是。”任明喆顿了顿，“我只是没想到。”
“你知道的，女生特殊情况的时候总是脾气暴躁，昨天我没忍住攻击了你，你应该不介意吧？”陈菀意说。
“啊。”任明喆还在愣神中，闻言稀里糊涂点了头：“没关系的，不介意。”
“那就好。”陈菀意没再理会他，走出房门前回头叮嘱：“我要住三楼，需要用的电脑和设备，记得给我搬上去。”
任总裁被当了奴才使，竟然也不脑，笑眯眯的应下了。
设备重新调试好后，当晚陈菀意重新开始了直播。
经过了上次大规模网暴的事情，她的粉丝不掉反涨，这一回直播更是突破了最高在线人数。
很多粉丝为了安慰她，都下血本砸了礼物，在直播平台上的排名一飞冲天，拉下第二名三四倍，是难得一见的热闹。
更有一大群素质青年自发组织了道歉活动，一排排整齐的弹幕，都在悔过自己当初未明事实便对陈菀意进行谩骂的事，大家都很和谐。
而陈菀意也没就之前的事情卖惨，而是轻飘飘带过，开始了继续为客户服务的连线行动。
今天的客户相比之下较为简单，不是求姻缘就是求财运的算解，平均一个下来半个小时便能解决，陈菀意播到了大半夜，选定了今晚的最后一个客户。
那是一个看起来是小号的id，砸钱很痛快，连线倒是慢了一会儿。
就在陈菀意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画面一闪，他们的视频连上了。
对方一入镜头便带着夸张的直播特效，整张脸都是变形状态，连年纪都看不出来，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就是他是个男的。
“你好。”他向陈菀意打招呼。
声音一出陈菀意更绷不住了，竟还是个变声器。
也不知道这位客户到底是有多心虚。
“你好。”陈菀意礼貌的笑笑，“是要算什么？”
只见对面那人神经兮兮的左右环顾一周，这才凑近了屏幕，嗓音也低了低：“大师，你帮帮我，我被脏东西缠上了。”
此话一出，直播间终于沸腾起来。
【哇，我等了一晚上，就是等这种案子！】
【就是啊，以我们陈大师的本领，光算命有什么意思，救人才痛快好看】
【支持！！】
【被缠上了就被缠上了，至于整个这么夸张的特效吗，连脸都看不到，一但人家大师需要看面相怎么办？】
【楼上多虑了，我们陈大师最多问一问八字hhhh】
“脏东西？仔细说一下情况，包括自己先前是否干了什么亏心事。”陈菀意平静回答，“别让我重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没干什么亏心事！”那人先是激动的喊了一句，随后才支支吾吾的说起近况：“大概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一直有一个女鬼缠着我，我虽然看不到他，但是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一直在我耳边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崩溃的，我根本睡不着啊，他虽然没杀了我，但也时时在折磨我！”
那人越说声音越大，显然是非常激动，最后道：“我真没干什么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可什么都没干！大师，你快把他弄走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是说，他只跟你说话，并未伤害过你？”陈菀意挑眉问。
“这……”透过变声器，也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迟疑和犹豫，好一会儿才回答：“就，就动过一次手，给了我一拳，让我在医院躺了两天。”
“你好好想清楚，如果跟我撒谎的话，就没有人能救你了。”陈菀意扯了扯嘴角，“用人不疑，你连我都信不过的话，不如让我把钱退给你，你另请高明去。”
“不不不……！”那人连连摆手，陪笑道：“我怎么可能是不信任你呢，我就是记性不太好，有点记不清而已。那个，好像也不是一拳，是把我推倒在地了，我不小心磕到脑袋了。”
“是吗。”陈菀意紧紧盯着他，“你确定吗？”
“我……”那人再次迟疑。
【这人怎么回事啊？吞吞吐吐的，连个话都说不明白。】
【他还说自己没干亏心事呢，他简直就把我心虚写脸上了】
【哎哟，我有点代入了，我也是个医生，平常上班的时候那些不信我的患者也是这个样子，能把人气死】
【别浪费时间啊，真的是】
“你别害怕，你看你，用了这平台的特效，大家都不会看出你什么样子，我也不会问你姓甚名谁。”
不同于弹幕的不耐烦，陈菀意这回竟出奇的耐心，循循善诱道：“大家都只不过是网友，你就算把细节都说出来，也没事的。”
那人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犹豫几秒后重新开口：“是这样的，那天我太害怕了，细节实在记不住，我就感觉现实有一双手从我身后握住了我的脖子，他力气特别大，特别大，直接把我掰了过去，我就摔倒了。之后……之后就是我朋友进来了，把我送去了医院，没什么特别的了。”
“那他攻击你的时候，你身边是没有人的吗？”陈菀意问。
“呃，没、没吧？”
“你不确定？”
“大师你问这个干嘛啊？”
“当然是，这是很重要的线索喔。”陈菀意睁着眼说瞎话，“是这样的，鬼们也分一些等级，敢在别人面前就动手的，想必有些厉害，你把这个说清楚，我也好分辨。”
“噢噢这样啊。”那人果然深信不疑，直接道：“这么说的话，那他确实是个厉害的！”
“也就是说，那天你受到攻击时，有别人在场？是男是女？”
那人已经聊嗨了，完全放下顾虑，大大咧咧道：“女的，一个人，我正跟他说着话呢，不知道怎么惹了这脏东西，直接把我打了，真晦气！”
【我去，我去……你们觉不觉得这个人的描述特别像之前某场直播里的画面？】
【这个我知道，我当时就在现场呢，我勒个豆，当时看完直播我直接后台切百度，开始搜索直播能不能p图】
【一个人、女的、还有他刚刚描述的被打的行径，好像都对上了，家人们有点细思极恐了哈】
【不可能是他吧……他们关系那么差，怎么可能来找陈大师帮忙】
【这话说的，面子和命哪个重要？如果真是他的话，那跟着他的可是个女鬼啊】
“好的，我了解了。”陈菀意视线飘过弹幕，已经看到了那些猜测，她轻咳一声，掩住笑意，道：“那你这边的诉求是……想让我帮你驱鬼？”
“是的是的。”那人小鸡啄米式点头，大手一挥道：“陈大师，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要是成了我再给您打赏十万块！哦不，五十万！”
可见这人着急买命的心情。
“哎呀，真不巧，我这边到了睡觉的时间要下播了。”陈菀意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手表，故作可惜道：“等下次直播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张越老师。”
“凭什么别人都能当天解决，到了我却要等下一次，你他妈是不是耍老子？！”张越撑着桌子就站起来了，骂了两句才反应过来什么，双眸瞪大：“你刚刚……叫我什么？！”
“张越老师，您都那么火了，何必用这个特效来遮挡呢？大家都认识你的。”陈菀意皮笑肉不笑道，“我怎么可能耍你呢？咱们可是有交情的，就算你不通过我直播这渠道来找我，我也一定会帮你的呀。”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才不姓张。”张越重新坐下来，屏幕上的特效闪动着，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他说：“你就直接告诉我今天能不能做，不能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驱鬼不难，但我说了，我今天要睡觉了。”陈菀意眨眨眼，神色无辜，“我看张越老师生龙活虎，想必也是游刃有余的，便再等等吧。”
“老子说了我不是张越！听不懂人话吗？”
“这个有什么好争辩的，你既然不是，把特效取消，大家不就知道了。”陈菀意说。
“我凭什么要取消？！”张越恼羞成怒，“我看你就是一个骗子，事情办不到便在这里拖延时间，想骗我的钱！”
“不不，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何不能坦诚相待，大家都是朋友。”陈菀意说，“难不成你还在为那一日要打我的事情而心虚，担心我会因为那个报复你？”
“你他妈又在放什么狗屁！”张越越来越恼火，砸键盘的声音哐哐作响，“行啊，坦诚相待是吧？那老子就跟你坦诚相待！”
话音刚落，只听鼠标两声响后，张越脸上的浮夸特效消失，露出了他的脸。
在家颓废了多日后，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明星的精致，胡子邋遢不说，头发也是油油的，活是个死宅。
“对，就是老子！怎么着吧？”张越说，“我既然已经坦诚了，你还不帮我的话，那你就是想报复我，到时候咱俩都别好过！”
陈菀意轻笑一声，“你肯承认就好，要不然我还要犹豫一番，思考一下，到底是不是你呢。”
她刚刚明明还笃定，现在又改口了，分明是在戏弄他。
张越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好不容易忍下了脾气，恶声恶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还不赶紧办事？！”
“别急呀，我又没说不办。”陈菀意说，“你是在家？”
“老子……”
张越刚回答了一半，话音却徒然止住，像是突然被卡住了脖子一般，紧接着他那边的画面便直接黑屏了。
“诶？”陈菀意一点都不惊慌，“挂啦？”
【卧槽好吓人，我刚刚好像在张越身后看到了什么东西………………】
【再次感慨，咱们主播也太幽默了，请问这个挂啦是指视频挂了，还是人挂了呢？】
【我的妈呀，救救……这还来得及救救吗？我是想让这种品行不端的明星被雪藏，但也没想让他直接下葬啊】
【你们都不许再玩谐音梗了！！！我现在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自己功德没了】
“那看来是他不想找我帮忙了，我还是把钱退给他吧。”陈菀意幽幽叹气，也没看一眼弹幕便道：“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我也下播了。”
【不是，等会儿？！】
【这真的不救一下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他不想找你帮忙了，是“它”不想让你帮忙啊】
【我靠，真下播了！】
【［大拇指］［大拇指］就喜欢主播这种完全不顾他人死活的精神】
【那咱们怎么办？用不用报警啊】
【这事儿你要是报警了，警察都得谢谢你，更何况你又不知道人家大明星住哪里】
直播结束后好一会儿陈菀意都没想明白。
她边捏着小白的尾巴玩，一边自言自语：“都死到临头了，还是面子大于生命吗，这么神奇的碳基生物？”
“反正我觉得，他可能不是主动的。”小白在一旁悠悠开口。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在桌下面看得清楚，反倒是陈菀意，因为走神看了眼苏管家送来的果盘，都没注意张越那边的视频是怎么挂掉的。
“不是主动的，什么意思？”陈菀意更纳闷了。
小白默然两秒：“你说呢？”
陈菀意大脑旋转了会儿，一拍大腿：“坏了！”
张越今天的行为非激怒了那家伙不可，这回可能真有生命危险。
陈菀意赶忙拿起手机拨通了张程的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只不过嗓音懒洋洋的，像是已经躺下了：“晚意，怎么了？”
“你还住在张家老宅吗？”陈菀意问。
“在啊。”张程说，“家里那几个老的不让分家，没办法。”
陈菀意抓起背包边说边往外走：“那那个张越，他也在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张程今晚没看到他的直播，还很纳闷，“应该在吧，自从他上次出了院，精神状态并不太好，一直养在家里，爷爷他们还请了不少道士在家做法，也没什么用……怎么了？”
“喔，也没什么大事。”陈菀意淡然道，“他可能要死了。”
张程：“？？？”
张程一下子就坐起来了：“什么意思？！”
陈菀意简单把今晚直播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最后道：“如果视频最后不是他自主意愿挂掉的，那他估计是危险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才说啊。”张程赶紧起来穿衣服，“这要是死在家里了，多晦气啊，我得去看看。”
“不是我才说，是你刚也没问啊。”陈菀意穿过走廊，“不行，那东西厉害的很，你自己过去很危险，你就在原地等我，然后一会儿给我带路。”
“知道了。”张程应。
挂断了电话，陈菀意急匆匆往外走，却在走廊拐角处撞在了一具身体里。
“这么着急，去哪？”任明喆扶着她的腰，语气沉静。
“张家。”陈菀意退开，“有事，你别挡路。”
“又是那个张程？”任明喆面无表情。
“是我的客户出问题了。”陈菀意转头瞪他一眼，“我要去救命，您能别闹了吗？”
“救命？”任明喆冷笑，“救命又救到他张程家里去了？你们两个是做什么都非要绑在一起是吗？”
陈菀意无语极了，直接解锁手机，打开了他直播软件的词条热搜榜。
果不其然，刚刚的直播画面已经冲上了热搜，张越的大名正挂在上面。
“张越！我的客户！他们是亲兄弟！”陈菀意瞪着任明喆，“现在你老人家能听懂了吗？”
“哦。”任明喆摸了摸鼻子，妥协道：“太晚了，那我跟你一起去。”
陈菀意巴不得他往危险的地方多闯闯呢，上了刀山，下个火海给她看看才好呢，当然也不阻止他，随他去了。
他们两个人冲到张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张越在门口等他们，平静的面色底下情绪汹涌，他瞥了眼跟来的任明喆，没说什么，只跟陈菀意说：“确实出事了。”
到了这里，不用他说，陈菀意也看到了。
整个张家宅子都波光涌动，被一层结界罩着，而宅子的西北方向，火光冲天，看起来已经大不好了。
陈菀意嗅了嗅空气中的焦糊味道，面色不太好看：“你家做过法事了？”
“对……我也是刚知道。”张程说，“前几天张越那个怂货被吓出毛病了，爷爷很着急，请了好几各位道士来，法事做了两场，符纸烧了三四盆，还是没见效。”
见陈菀意脸色凝重，张程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是这法事有问题吗。”
“物极必反，过犹不及。”陈菀意叹气，“今晚怕是一场硬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