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小孩拿着仙女棒蹦蹦跳跳的走了，留下的几个人却面色难看。
黎糖身形晃了晃，眼泪刷的掉下来，手指向那小孩离开的方向：“什么意思……喜事？新娘……”
侯新鱼原来真的是被拐卖了。
回忆起刷视频时看到的那些乡村拐卖少女事件，黎糖又惊又怕，一把攥住陈菀意的袖子：“姐姐，你说新鱼她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她刚被拐过来结婚，那些坏人的目的应该是让她生孩子，她……”
陈菀意摇摇头：“不确定，她的命星已经灭掉了。”
命星灭，此劫难生还。
黎糖却是不愿相信，喃喃细语道：“肯定还活着，活着就好，以后的路难走了些，也是能过去的……”
见她这样，几个人也不忍打断，只能原地商量了下，最终决定去那个“米老头”家里打探一下情况。
一行人跟着陈菀意往前走，在天黑透了时终于找到了米老头的住处。
那是个对比之下装修很整齐的老房子，不大的院子里种了两排菜，路两侧是各种牲畜的笼子，味道难闻，而门梁上的确贴着大红的喜字，颜色很新，应该就是最近贴上的。
这家住处看起来并不破败，在这个地方竟也算数一数二，黎糖观察了片刻，眸底的担忧更浓了。
“这不会是……村长那种人家吧？”黎糖甩甩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那我们救侯新鱼是不是更难了？”
“只要人还在，都好说。”陆淮桉皱眉道。
“那我们现在就进去看看吗？”黎糖问。
“不行，太明目张胆了。”陈菀意摇头，“如果人不在这，反而打草惊蛇。”
“是啊，暂时不能让他们发现有警察过来了。”陆淮桉说，“最好能把他们窝点打了。”
“那怎么办啊？”黎糖一着急，又要掉眼泪，“侯新鱼怎么办……”
“别急，我先去打探一下情况，我一个人的话也不会被怀疑。”陈菀意说，“这里没什么信号，有消息的话我会用符纸递出去，你们去车里等我。”
“不行，太危险了。”陆淮桉不同意，“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面对人贩子？那要我们这些当警察的干什么呢？”
“是啊姐姐，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咱俩一起吧，还能有个照应。”黎糖说。
“你们放心。”陈菀意瞥了眼房子的方向，嗓音淡漠：“凭他们，还伤不到我。”
有个警察也反对：“那也不行，这要是出了事，可是我们失职……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冲在前头？”
“那你们说，除了我和黎糖，还有谁能去借宿而不被怀疑？”陈菀意道。
几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沉思。
是啊，他们膀大腰圆的，恨不得把“我是条子”刻脸上了，人贩子怕是一眼就认得出。
如果受害人不在这里而是被转移了，他们的出现只会害了她……
“听我的。”陈菀意扫视一周，语气冷静，“黎糖跟我一起去借宿，有我在她不会出事，陆警官带其他人回车里等，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若有村民问起来，就说你们是路过，而我们两个，是曾搭过你们的车、但并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好。”陆淮桉第一个答应下来，他拍了拍陈菀意肩膀，像是在托付什么重担，“那就交给你了，陈小姐，保重。”
几个人就此分散，陈菀意带着黎糖前往米老头的院子。
她们敲了门，没人理。
陈菀意想了想，低声道：“喊一下。”
黎糖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扯起嗓子：“有人吗——借宿的——”
她嗓音稚嫩，还自带着慌不择路的恐惧感，一听就是没什么城府的小女孩。
黎糖喊了两遍，又敲了次门，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不太明亮的里屋灯亮起，紧接着吱呀吱呀的门被推开，一个拄着拐杖的灰衣服老头走了出来。
他步伐蹒跚，从里面到大铁门的二十几米路愣是走了三四分钟，到了门里面，他又举起手电筒，强光毫不客气的照到陈菀意和黎糖的脸上。
“谁啊？大半夜的……”米老头没好气的嘟囔，“去去去，我这没吃的，去别处讨去。”
“大爷，我们不是乞丐。”陈菀意抿抿唇，面上显出几分焦急，“我们是出来写生的艺术生，本来想去桃香村的，不知怎么走到了这里……天黑了我们绕了半天也没出去，饿的没办法了才来打扰您。但我们真的不是乞丐，我们有钱的！”
陈菀意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抽出几张红票子和一对零钱，通通往门里塞：“大爷，求求您收留我们一晚吧，这山里好多野兽叫声，我们太害怕了……”
米老头没去接钱，而是眯着眼睛打量陈菀意和黎糖，好半天才吭气：“你们是……大学生？”
“是啊是啊。”这个身份黎糖更熟，立刻接话：“我们是大三的艺术生，这不是期末周了嘛，我俩就打算出来找找灵感，弄个高分作业，没想到会迷路……手机还都没电了，爷爷，你就帮帮我们吧，求求你了。”
黎糖双手合十，连做了几个拜托的动作。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还穿着裙子，在晚风中瑟瑟发抖，看起来是又冷又怕，很有说服力。
米老头思量片刻，扭头看向陈菀意，目光狐疑：“你也是大学生？”
陈菀意穿着成熟，可不像什么清澈的大学生。
“是啊，怎么了？”陈菀意镇定的很，闻言皱着眉头拍了拍手臂上不存在的灰尘，烦闷道：“不像吗？真是的，要不是本小姐和家里吵架断了联系，也不会沦落到在这个鬼地方哭！”
“诶呀学姐，都这样了，你就别摆你的千金大小姐架子了！”黎糖着急道：“赶快求求爷爷，说不定今晚还能有个着落。”
“我刚刚没求他吗？”陈菀意看起来是急眼了，脸色难看，“都给他钱了还磨磨唧唧，说什么农村人淳朴，我看是未必！”
“学姐！你这是什么态度？”黎糖抹起了眼泪，“要不是你半路耍起了小姐脾气，非要换跑车，我们也不至于被困在这……”
眼看这两人自己吵了起来，米老头眼底的疑虑少了几分，只道：“行了，都别吵了，我家不方便，你们去别家问问吧。”
“你看吧，求他有什么用！”陈菀意嗓音高了起来，“都是见钱眼开的，还贪心，真是晦气。”
说着，陈菀意暴躁的摘下金耳环和脖子上的项链，也甩给米老头：“喏，拿去吧，不就是看上这个了吗，够不够？够不够？”
“爷爷，求求你了，你就收留我们一晚吧，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黎糖在一旁鼓劲，“我们这次出来没来得及报备行程，路还走错了，要是失联了可就没人知道我们在哪了……”
米老头抓住金耳环，用牙咬了一口，知道是真的后，他眼珠子明显亮了不少。
片刻后，他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咧到了耳后根：“行了，你们进来吧，老头子我啊心善，就看不得你们丫头受苦。”
说着，他拿出钥匙打开大铁门，留了个缝隙让她俩进来。
院内臭味熏天，黎糖脸色苍白，没说什么。
陈菀意大大方方骂了几句，米老头倒是不生气，微眯着眼睛偷偷瞅陈菀意手腕上的玉镯子。
“你们俩好久没吃饭了吧？”米老头把屋里的灯都点亮，道：“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你们休息吧。”
米老头走进了后面的厨房，陈菀意迅速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纸和一条丝巾，捏在一起点燃。
几秒后，烟灰四散飘落，陈菀意捻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道：“她就在这。”
“太好了！”黎糖激动的差点跳起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满眼都是崇拜：“姐姐你太厉害了，原来你跟我要新鱼的丝巾是为了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救她出去了？”
陈菀意顿了顿：“或许吧。”
这里总共就四三间房和一个院子，侯新鱼……会在哪里呢？
不多时，米老头端着两碗饭菜走了出来。
东西很普通，就是米饭和辣椒土豆，零星有几块肉。
米老头笑着说：“两个丫头真有福气，我儿子前两天结婚，家里宰了猪，这才有肉吃呢！”
“哇，谢谢爷爷！”黎糖故作惊喜的接过碗，顺势道：“恭喜啊，结婚可是大喜事！这以后家里可就热闹了，说不定还能给您添个大胖孙子呢。”
米老头也跟着笑，只是听到后半句笑容顿了下，道：“我怕是没那个福气喽。”
黎糖捏着筷子的手一紧：“怎么了？是……新娘子有什么问题吗？”
她问的这话其实打探的意思太明显了，好在米老头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并未发现，只道：“不是新娘子的问题，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唉！不提也罢，丫头，渴不渴？我去给你们倒茶！”
米老头拎着个不太干净的茶壶回来，给她们一人倒了满满一大碗：“都是自己家采的茶，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黎糖堆着笑，当着米老头的面喝了一大口，实际上全趁着擦嘴的功夫吐到了袖子上。
见两人多少都喝了点，米老头这才满意，关心的问：“是饭菜不和胃口吗？怎么才吃这么点啊，爷爷再去给你们做点。”
“不用不用！”黎糖忙道：“我们正吃着呢，爷爷你不用忙了。”
陈菀意则冷哼一声：“这些东西，本小姐的确下不了口。”
“丫头啊，多少再吃一点吧。”米老头眯着眼笑，劝道：“要不然明天起来，身上该没力气了。”
陈菀意不情不愿的吃了两口米饭。
见她们都还听话，米老头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大，高兴的蹲下身抽起了烟斗。
黎糖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便打探道：“爷爷，怎么没见到您儿子和儿媳妇儿啊，都睡下啦？”
“唉，别提了。”米老头摆摆手，道：“新媳妇儿嫌家里穷，不肯住，这不，才结婚就搬出去了。”
“搬出去了？”黎糖皱起眉，“这怎么可能呢……”
米老头吐出一口烟圈，看起来舒服的不得了，几秒后才察觉黎糖话里的不对劲，脸色变了变。
不等他问，黎糖已经找补道：“这才刚结婚啊，怎么能分家呢，这也太没规矩了，这要是在我老家，这样不孝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米老头盯着黎糖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也信了这说辞，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唉，不孝子！”
“这也不全是新娘的错吧。”陈菀意适时插话，一副娇气跋扈的样子，“我家里有钱，当然不可能嫁过去伺候公婆，搬出去住怎么了？”
米老头闻言爽快的笑了几声，道：“丫头说得好！家里有钱自然什么事都得意！”
陈菀意冷哼一声：“大爷，您不亏待我们，我当然也不会亏了你的，等我出去了，让人多送点钱过来，你放心吧。”
“哎！好！好好！”米老头喜出望外，盯着陈菀意的眼神如同饿狼般冒着绿光，“你这丫头好啊，爷爷信你！”
“行了不早了，你们吃完就赶紧睡下吧。”米老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草叶子，道：“这屋是我儿子以前住的，你们不嫌弃的话就睡这屋吧！”
陈菀意和黎糖自然无不答应。
“行了，你们也别乱走，就在这屋呆着，有事喊我啊。”
米老头叮嘱了两句，便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进了隔壁房间，紧接着那屋的灯便灭了。
他走后，黎糖皱着眉从背包里拿出水来漱口，嘟囔道：“也不知道他这水里有没有下药，难喝死了，姐姐，你怎么没吐出去？”
“我没喝。”陈菀意淡淡道。
“哇！厉害！”黎糖立刻夸赞。
“你也不错。”陈菀意笑笑。
小姑娘还知道这水不能喝，比她想象的要聪明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
在陈菀意的夸赞中，黎糖满足的闭上眼，当场晕死过去——
那米老头知道她们会对茶水有所怀疑，把药绊在了饭菜里，不挑食的黎糖还真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