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呼唤
“沐川,沐川啊?”
我回头一看,是养母
“娘,又该吃饭了么?”
“吃什么吃,你之前钻枯井救娃娃,上报纸,解放军来个大官来看看你”
我是我娘从河里捡来的,她是个寡妇,听说丈夫是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干部,在战场上立过功,也由于他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便让他从前线先回老家休养几天,两口子相见相拥而泣,可没待多久便又接到通知准备归队,送行的路上又被拦了回去,说是上级指派,让他参加一个行动,具体行动需要集合后告知,俩人两口子互道保重后,他头也没回就走了,然后这一走就再也没了踪迹,他和他那个小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后养母发现怀孕了,第八个月,部队来了个代表,送了米面,和几斤猪肉,养母问丈夫是不是牺牲了,代表没作答就那样沉默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天憋出两个字“失踪”,然后又缓缓的说道“大概失联七个月了,他们去的地方,如果没有补给,最多能撑两个月……。”养母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呆呆的坐在门槛,眼睛空洞无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的打击过大,竟然引发了胎动,养母捂着肚子咬着牙,一声不吭,部队代表一看不好,连忙跑出院子喊人,折腾到半夜,孩子发生了早产。
那个年代,即使是城里的医院也够呛能保住早产儿,更何况农村。
据说那段时间,养母疯了,每天不吃不喝,去村口河边等丈夫,等到人晕厥之后,老支书再带人帮忙给背回家,硬灌点米汤,老支书后来经常和我说“你娘救了你,你也救了你娘。”
我就是那个时候,从河里飘来的,据说我娘抱起我,一下子眼睛中就有了神采。
至于姓名,是养母和丈夫之前就商量好的,叫林沐川
部队的“大官”是中午到的村里,这路蜿蜒曲折,从城里支队开车最快也得需要大半天时间,能中午到说明天不亮就出发了,来的人是个姓刘的指导员,这次来也是想问问村支书,有没有好苗子,想要参军入伍历练历练的,见到我,表扬的一番,那天我又是爬山爬树,又是跑步下河,刘指导员不停的看表估算时间,就怕自己眼歪看错了,一切结束后,欣喜若狂,和村书记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又和养母说了半天,完事就走了,晚上老支书让媳妇杀了只鸡,炒了个蛋,宴请我娘和我,我全程没听他俩唠什么,埋头干饭
回家路上我娘问我“娃啊,你舍得离开娘不。”
“不舍的,娘在哪我在哪”
月光很明亮,娘背对着我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我清晰的看到她摸了把眼泪,我不知道哪错了,也不该开口询问,就默默的跟着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娘开口说话了“沐川啊,你十七了,今天刘首长说你很有天赋,能当个好兵,咱们家出身又好,说你在部队历练历练,非常有可能出人头地。”
我这时心里咯噔一下,刚张嘴说“娘,我……”
娘抢先说道“我也舍不得,你没见过面的爹,就是当兵当没的,家里不立牌位是因为我相信他还活着,你爹是个知识分子,又有一身本领,他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娘希望你能走出去,有更好的前途,你虽然是捡来的,但你也带着你爹的姓,我希望你能更有出息,而不是跟我们一样苦哈哈的种地过活,娘希望你能活出个老爷们样来。”
见我没吱声,娘从柜子里拿出个破板子,有抹布擦了擦,上面刻着西个大字“功臣之家”
“今晚我把行李给你收拾出来,明天中午部队来车接你,好好干,混出个样回来给妈长长脸。”
我依旧没有说话,但还是止不住的流眼泪,一夜无眠,一夜无言
第二天中午老支书带着村民列队欢迎,同村被选上的还有其他三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我吃不下饭,背着行李在出了家门,娘没从屋里出来送我,我回头冲着家里跪下磕了三个头,哭着喊到“娘,你放心,我混出个人样回来接您去城里养老。”磕完起身便走,娘还是没忍住,拿了几个干饼子追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往我怀里揣,啥话也说不出口,俩人一块抹干了眼泪,走向接兵队伍
再一晃我还真混出点模样,在部队里考了学历,进了特殊作战部队,就在一切都开始变好的时候,苦难降临了,这一切还要从1979年对越反击战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