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湖爸爸很少到庆东来,对儿子的生意也不怎么关注,父子俩的感情好像不是很和谐。
和母子关系不同,父子关系是一对很特殊的关系,明明很亲密却显得生疏。很多人的父子关系都不算太好,或者在某个时间段不好,小时候,父子亲密无间,儿子长大后,父亲往往是儿子想要翻越的第一座高山。
封建帝王家庭的父子关系比较好处理,封建帝王父子平时都不在一起生活,儿子们只是在节日或规定的时间向父王磕头请安,请完安就走,不会产生什么矛盾。
“爸,您怎么有时间到庆东来了?”周玉湖来到爸爸入住的五星级酒店套房。
“啊,我到庆东来考察调研,顺便看望看望老朋友。”周玉湖爸爸身穿白衬衫、灰马甲、藏蓝色西服裤子,背靠在沙发上说。
“董事长,周总,请喝茶。”服务员老张泡好一壶茶。
“曹老师没来?”周玉湖问。
“来了,她去北京西路逛逛,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周玉湖爸爸回答。
“你们打算在庆东待几天?我陪你们转一转?”
“不用陪了,我来庆东考察调研,后天就回去。”
“这么急,那晚上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晚上已经有安排了,我要和几个老朋友一起吃个饭,玉湖,你也去吧?”
“爸,我和他们不熟,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也行,我这几个老朋友都不知道你在庆东工作,你平时也没找过他们,不去也好。对了,玉湖,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您问这个干什么?”
“是这样,前段时间有人向我提亲,是江北市赵书记的女儿,赵书记女儿今年30岁,是留学美国的博士生,介绍人知道你的情况,赵书记女儿对你挺满意,介绍人特意拿来一张照片给你看看,我觉得女孩挺漂亮的,你看看行不行。”周玉湖爸爸从马甲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周玉湖。
“爸爸,这样好吗?”
“我知道这种相亲方式太原始了,赵书记女儿不能轻易见,我得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女孩长得不错,博士学历太高了,我不想找博士。”周玉湖看完照片说。
“唉,真是被介绍人说中了,介绍人劝我别说博士,就说女孩是本科生,说本科生你能同意吗?”
“爸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结婚还得父母做主吗?”
“我知道,我知道,介绍人特别热情,再说,赵书记比我强多了,你们一旦结了婚,人家女儿这是属于下嫁。”
“爸,我不同意。”
“玉湖,你别轻易下结论,我觉得女孩挺好的,博士毕业,将来到大学当个老师,一年两个寒暑假,既可以辅导孩子又可以照顾家庭,这不都有了吗?再说现实一点,或者庸俗一点,赵书记未来发展不可限量,你要是做了赵书记的乘龙快婿,对你事业发展一定会有帮助。当然了,你的事业都是自已打拼出来的,我没怎么帮你,要想把事业做大,有时候不借助点外力是不行的。”
“爸,您不是一直教育我要自力更生吗?您怎么转变观点了?”
“可能是我老了吧,快退休了,心里总有一种失落感,有一种不安全感。”
“爸,您放心,我一定守法经营,一定不做违背良心的事。”
“好吧,你如果坚决不同意就算了,我还以为你能同意呐。”
“爸,我公司里的事一大堆,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我不着急结婚。”
“玉湖,男人只有结了婚、生了小孩才算成熟,只有当了爸爸才更有责任感,老张,你说呐?”父子俩谈话,老张一直在旁边站着听,周玉湖爸爸很多事情都不背着老张。
“董事长说的对,男人只有结婚才会更成熟,不过,周总条件这么好,找对象根本不用愁,周总对象得好好选一选。”老张回答。
“老张,你把照片收好,我回头还给介绍人,千万别弄丢了。”
“放心吧,董事长,我一定把照片收好。”
几个月没见,周玉湖发现爸爸好像又有点老了,虽说衰老是自然规律,是谁也抵抗不了的自然现象,看着曾经精力旺盛、意气风发的爸爸一年比一年衰老,还是让周玉湖有些感慨。时光如梭,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人不知不觉就老了。
“啊,周总来了?”正说话间,周玉湖的继母曹老师拎着购物袋从外面回来了。
“曹老师你好。”周玉湖站起身来。
“周总你好,董事长,秋天快到了,我给您和周总每人买了一件毛衣,给老张买了一件夹克衫。”曹老师从购物袋里往外拿东西。
“曹老师,您不用给我买衣服,公司一年发好几套工作服,工作服就够我穿了,我从来不买衣服。”老张连忙从曹老师手中接过空购物袋。
“老张,曹老师给你买你就穿着,你也不能一年到头只穿工作服啊!”周玉湖爸爸说。
“董事长,我都穿习惯了。”
“老张,你照顾董事长这么精心,我早就想给你买点什么表达一下谢意,一件夹克衫没有多少钱。”曹老师说。
“好吧,那谢谢曹老师了。”老张接过夹克衫。
“谢什么,穿上试试吧。”曹老师说。
“不错,挺合身。”周玉湖爸爸说。
“董事长,您看看这件毛衣怎么样?喜不喜欢?”曹老师打开毛衣包装盒。
“挺好的,就是样式有点太年轻了吧?”
“不年轻,您可以穿,这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纯山羊绒的,穿上去又轻便又暖和,质量也很好。”
“好是好,我年龄有点大了,这件毛衣给老张穿可能更好,我挺喜欢老张这件夹克衫的,我和老张身材差不多。”周玉湖爸爸说。
“董事长,您穿上夹克衫试试,喜欢就给您穿。”老张脱下夹克衫帮周玉湖爸爸穿上。
“怎么样?还行吗?”周玉湖爸爸穿上夹克衫问。
“行,相当行了,董事长,您穿这件夹克衫可精神了!”老张说。
“那咱俩换换吧?毛衣给你穿,我穿夹克衫。”周玉湖爸爸说。
“行,我穿毛衣。”老张说。
“玉湖,你也把毛衣穿上,你和老张都穿上我看看。”周玉湖爸爸说。
“我还用穿吗?”
“让你穿你就穿,你们俩都穿上。”
“不错,不错,效果挺好,周总和老张身材挺像的。”曹老师说。
“曹老师,你光给我们买了,你自已没买点什么吗?”周玉湖爸爸问。
“我没买,我怕时间来不及。”
“那你明天买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庆东,明天你不用陪我,你自已好好在庆东逛一逛。”周玉湖爸爸说。
“我没什么好买的,我不太喜欢穿新衣服。”曹老师回答。
“你还年轻,该买衣服买衣服,还有,你的衣服都太素了吧?穿点色彩鲜艳的可能更好。”
“我喜欢静,喜欢穿简单一些的服装。”
“简单些的也行,到换季的时候买几件新衣服,不要怕花钱。”
“好,我明天买。”
回头再说苗春燕和宇文辉,从健身会所出来,宇文辉换上一身做工考究的高级西装,亮白色斜纹领带,亮黑色皮鞋,手里拎着公文包,兴冲冲地跟着苗春燕去吃晚饭。
苗春燕开车,车开得很快,头发披散着,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宇文辉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路上有说有笑。红色保时捷帕拉梅拉驶过地下隧道,苗春燕拉着宇文辉来到长鹭一家高级西餐厅。
“阿辉,你在美国经常吃西餐吧?”两人在餐桌旁坐下。
“不经常吃,我吃不惯西餐,有时间就自已做饭。”
“你还会做饭?”
“是啊,我饭做得还挺好的呐,什么时候你到我住的地方,我做几个家乡菜给你尝尝。”
“那你比我强,我到现在还不会做饭呐!”
“你是工作忙,没有时间做饭。”
“阿辉,想吃什么自已点,我上周去广州出差有点吃多了,晚上不打算吃主食了,我点个蔬菜沙拉就行了。”苗春燕把菜单递给宇文辉。
“你请客吗?还是我请你吧?”
“别争了,你是外地人,我是本地人,你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点个法式牛排套餐吧。”宇文辉指着菜谱说。
“再来瓶红酒吧?”
“一瓶红酒我可喝不了,一杯还凑合。”
“行,那你就点一大杯红酒。”
“行吧,你刚运动完不饿吗?你还是吃点儿主食吧?”
“阿辉,你可别劝我啊,我正在减肥呐!”
“春燕,你这么苗条还减肥?你要是嫌自已胖,全庆东的女人都没法活了!”
“你可真会说话。”
“春燕,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仅身材苗条,长相还很漂亮,你难道不知道自已很有魅力吗?”
“阿辉,你不要说了。”苗春燕多么希望这话是从周玉湖嘴里说出来的。
“春燕,你的美是毫不做作、自然大气的美,而且,你浑身上下充满了正能量。”
“怎么,还没喝酒就多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
“阿辉,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
“春燕,你想不想融资?你要是想融资,我一定帮你想办法。”
“你们风投到处投资,就不怕赔了吗?”
“不怕,我们投10家公司,只要做成一家就能赚钱,你需要融资吗?”
“我的公司起步时间不长,产品比较单一,暂时没有融资的打算,谢谢你了!”
“春燕,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呀,你应该考虑资本运作,利用生物科技公司这个壳想办法上市,上市以后就可以融资,可以增发,以实业做筹码圈取更大的资本!”
“阿辉,我是学医出身,金融我不太懂,上市难道就是为了圈钱吗?”
“上市不为圈钱为什么?美国现在就是玩金融、玩各种衍生工具,不客气地说,谁掌握了货币,谁掌握了资本,谁就掌握了全世界。”
“你说得美国跟希特勒似的,没有实体经济,没有科技进步,光靠华尔街就能解决全部问题?”
“春燕,你可不能小瞧华尔街啊!华尔街虽然贪婪,但也办成很多大事,对整个世界的经济发展都作出了很大贡献,资本的力量绝对不能小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从华尔街出来的,有句话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你难道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这是谁说的?”
“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这句话都不知道?”
“不知道。”
“行了,吃饭吧,你是台湾人,不知道也可以理解。”
“对了,我觉得周玉湖先生十分强势,他有点像埃隆马斯克。”阿辉若有所思地说。
“埃隆马斯克是谁?”
“你不知道埃隆马斯克?”
“不知道。”苗春燕故意这样说。
“好吧,你不喝杯红酒吗?波尔多拉菲红酒很好喝。”宇文辉喝了一口红酒。
“我开车不能喝酒,你认为周玉湖很强势?”
“是啊,他很严肃,好像也不太好说话。”
“那是你和他接触时间短,他这个人外冷内热,相处时间长了会发现他人很好。”
“你和周玉湖是好朋友?”
“还行吧,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春燕,我,我们能不能成为好朋友?”宇文辉放下酒杯,满怀深情地望着苗春燕说。
“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吗?”
“我,我是说更进一步的朋友,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哈哈!阿辉,我比你年龄大,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吧?”苗春燕笑着说。
“年龄大几岁怕什么?我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只要喜欢,年龄不是问题。”
“阿辉,有人说我是女强人,身上没有女人味,你没看出我成天风风火火的吗?”
“这是谁说的?我找他去,女强人怎么了?你是新时代知识女性的代表,你可不能这样看待自已。”
“阿辉,谢谢你了,我自已什么样自已清楚,不过,你的话让我挺感动。”
“春燕,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等你答复。”
“好,好,我考虑。”苗春燕笑着回答。
宇文辉相貌阴柔,说话细声细语,态度亲切温和很有礼貌,周玉湖长相阳刚,不善言语,对人比较冷淡,他们俩是截然不同两种的人,这两个人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宇文辉突然向自已表白,苗春燕多少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敢向自已表白的男人都很有勇气,不过,像宇文辉这样直截了当的比较少。
晚上10点多,周玉湖爸爸带着曹老师一起赴完宴后回到酒店,老张把周玉湖爸爸送到房间,检查完门窗,准备好开水,就回自已房间睡觉了,曹老师服侍周玉湖爸爸上床休息。
“董事长,该吃药了。”周玉湖爸爸有轻度糖尿病。
“谢谢。”周玉湖爸爸接过药。
“董事长,这是手电筒,晚上您要是去卫生间,别忘了带上手电筒。”
“好,曹老师,你睡觉轻,我喝了点酒,晚上可能会打呼噜,要不,你去外间屋睡觉吧?”周玉湖爸爸说。
“没关系,您晚上喝酒了,我还是和您在一张床上睡吧。”
“怎么又说您了?当着外人这么说还行,就咱们俩的时候不用这么客气。”
“董事长,我习惯了,改不了了。”
“唉,这就是官本位思想在作怪啊!中国人几千年来都是追求仕途成功,谁会想到田园生活的自在惬意?天天董事长、董事长地叫着,真是难为你了。”
“董事长,我不觉得为难,我已经习惯了。”
“曹老师,你没看出来吗?我这几个老朋友都很羡慕我,他们对你的评价也很高,他们说我运气好,快退休了,找到一个红颜知已,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照顾!”
“董事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曹老师,辛苦你了,我们是夫妻,你不用这么客气,等我退休就好了,我退休后,咱们俩就不用在家属宿舍住了,我们去城郊买一所小房子,用不着那么多工作人员,老张也不用了,只有咱们俩,安安静静地过一过田园生活。”
“董事长,我听从您的安排。”
“曹老师,你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你高兴一点,别闷闷不乐的。”周玉湖爸爸轻轻拍着曹老师的手说。
“我没有闷闷不乐,我天生性格文静,不喜欢热闹。”
“难为你了,好在我年龄不算太大,身体也很好,咱们俩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董事长,您身体没的说,您将来一定会健康长寿。”
“谢谢你了,曹老师,你听说过苏轼的侍妾王朝云的故事吗?”
“没听说过,王朝云是谁?”
“王朝云是苏轼的侍女,从小能歌善舞,18岁时被苏轼收为侍妾,后来,苏轼遭难被发配到岭南,姬妾遣散,唯有朝云执意相随,如果没有王朝云的陪伴,苏轼根本活不过艰难的流放岁月,你就是我的朝云呐!”
“董事长,我是明媒正娶,我可不想当什么侍妾。”
“对,对,我喝点酒糊涂了,你哪里是什么侍妾,你是堂堂正正的董事长夫人。”
“对了,董事长,赵书记女儿的事,周总同意了吗?”曹老师问。
“唉!别提了,玉湖没同意,玉湖嫌人家女孩博士学历高。”
“学历高有什么不好?学历高代表素质高,女孩长得也挺漂亮的。”
“我这个儿子呀!心比天高,他妈妈去世早,我工作又忙,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说实话,我们父子俩感情不是那么融洽。”
“董事长,周总性格比较稳重,感情不是那么外露,他一定有自已的想法,您不用太着急。”
“怎么不着急?玉湖都快四十岁了,早就应该成家了,我还想早点抱孙子呐!”
“周总才30多岁,年龄不算大,男人年龄越大越好找。”
“这是什么理论?成了家,身边有人照顾,身边没有个女人,我怕他犯生活作风错误。”
“周总不是那样人,周总多稳重啊。”
“稳重倒是稳重,这个社会多复杂啊,不结婚总是个问题,我也放心不下。”
“董事长,周总是事业型男人,注定结婚晚,能被周总看上的女孩一定错不了。”
“但愿吧,但愿吧。”
夜深了,清冷的月光笼罩大地,锦江静静流淌,运输驳船不见踪影,喧嚣的城市重新归于沉寂。这一对老少夫妻躺在大席梦思床上,席梦思床又高又软,周玉湖爸爸晚上喝了点酒,躺下后不久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曹老师身穿珊瑚绒睡衣,单薄瘦削的身体蜷缩在羽绒被中,也许是床太软了,或者是枕头太高了,辗转反侧,半天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