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京墨与狄青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扭过头看向楚玦和宋伟,狄青和林京墨并排站立,本来两个年龄相仿的老友此刻居然更像是一对父子,楚玦看这一幕突然有些恍惚,她从培养舱里出来的时候,就是狄青和林京墨两人一脸慈祥的看着她,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时候的林京墨还只是一个耄耋老人,那时刚刚出世的她对周围的一切都还处在懵懂无知的阶段,林京墨一边为她同步着楚玦自己的记忆,一边耐心的教授她各类知识,好让她能快速的融入这个世界,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林京墨就病倒了,她至今都没忘记须发尽白,奄奄一息的林京墨躺在病床上不甘的眼神,随着眼角一抹泪水的划过,他的生命在那一刻也画上了句号。
随后,楚玦在狄青的指导下积累了更多的知识,她有时也会在狄青的授意下扮演另一个楚玦,融入她的生活,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快要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实的,谁才是虚假的,不过事情没过多久出现了转机,当她站在当初苏醒过来的培养舱前看着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的另一位楚玦的时候,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情,有欣喜,也有不安,她期待着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但是在这一刻她也十分清楚认识到一个问题,她不是她,迄今为止的一切都不过是扮演与伪装。
她呆呆的望着楚玦那苍白的皮肤,还有腹部那致命的伤口,她迷茫,恐惧,这时狄青出在她的身后。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她,她再也没有可能撼动你的存在,以后,你就是你,不用再刻意的扮演她了”
狄青的话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楚玦的眼神瞬间就坚毅起来,转过身看向狄青,狄青也慢慢的点头,楚玦微笑的躺在床上,为了避免万无一失,外貌形态上已经无可挑剔,但是现在她需要有相同的伤疤,伴随着麻醉气体的吸入,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刚才见到的伤口,已经变成一道骇人的疤痕出现在自己的腹部上,楚玦站在镜子前小心翼翼的触摸着,疤痕随着一次次触摸传来隐隐的痛感,看着腹部的疤痕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不知何时就多了几滴泪水。
狄青和宋伟此时就在门口默默的注视着楚玦,年轻女孩那粉嫩白皙的胴体让宋伟一时之间心跳加速,身体也渐渐起了反应,狄青瞥了一眼宋伟后带着他关上了房门,房门阖上的声响惊动了镜子前的楚玦,楚玦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她尖叫着急忙跑回床上钻进了被子,捂着脸懊悔自己的大意。狄青赶走宋伟后,清了清嗓子,敲响房门。
“小玦,你醒了吗”
楚玦听后摇了摇头,呼出了一口气后回应到:
“嗯,我醒了,这就来”
随即起身穿上睡衣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打开门后,狄青欣慰的看着楚玦,抬手替她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
“怎么哭了”
“刚才一时有些伤感,现在已经好了”
楚玦开心的笑着,看着笑容灿烂的楚玦,狄青又继续调侃似的说到:
“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哦,对,瞧我这个脑子,您快进来坐”
楚玦急忙让开门口拉开桌子旁的木制座椅,狄青坐下后,楚玦又转身倒了半杯清茶,恭恭敬敬的把茶水放在狄青面前,狄青随后拍了拍另一张椅子示意楚玦也坐下来,楚玦乖巧的坐下,心里却还在猜着刚刚门口的人究竟是不是狄青。
“下次记得穿好衣服,房门也别总是敞着”
狄青看穿了楚玦的心思,直接说了出来。
听到狄青的话,楚玦羞红了脸低下头。
“我,我记住了”
狄青看着她的脸,目光慢慢的向下移动,随后定格在她薄薄的一层睡衣上,相较于刚才的一览无遗,现在这种的朦胧感更容易激发男人最原始的欲望,拆开包装的过程总是让人沉迷其中,尤其是对结果的期待足以让人为之疯狂。仅剩的理智最终还是败给了欲望,见自己的目光并没有引起楚玦的警惕,狄青的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眼神更像是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不由自主的抬手覆在楚玦的背上。
楚玦被他的这种行为吓得身形一颤,惊慌的抬起头,狄青随即换了一副慈祥的面孔,就像慈爱的老父亲关心女儿一般的开口说到:
“你虽然已经是个成人,但是现在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美丽的姑娘总是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可是你要分的清亲近你的人他们真实的意图,有的人一心只想占有你的肉体,对付这种人你不需要给他们好脸色,你要用强硬的态度给他们传达出你并不好惹的感觉,懂了吗”
狄青语重心长的教诲让楚玦感动的点着头,随后狄青很自然的收回手,喝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补充到:
“我稍后会安排专车,你去一趟规划局的病房,把顾珩带过来”
“我记得实验体里并没有顾珩的信息,把他带过来是要做什么”
楚玦不解的发问,狄青听了楚玦的话眉头一皱,严肃的看着她,楚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巴,看着她惊慌的模样,狄青轻叹口气。
“楚玦是不会直接叫他的名字的,以后你对他的称谓都要变成师兄,这一点虽然不一定会有什么人留意,但是绝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楚玦若有所思,但还是颔首回应。
“好,我记住了,那我们把顾…师兄带过来是要做什么实验吗”
“不,我们需要控制他,他的能力对我们的计划会有很大的帮助,到时候你只需要按照我教给你的去做就好了”
楚玦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时间也不早了,换上那套去规划局的衣服,记住路上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控制住顾珩后一定要立刻带他回来”
“是”
楚玦说着又给狄青添上半杯茶,狄青喝完杯中的茶水起身离开了房间。
“那我们现在上楼吧,一切都准备好了”
狄青的话打断了楚玦翻涌的思绪。
“你在发什么呆呢,快点走了”
宋伟拍了一下楚玦的后背,她随即满脸厌恶的快步跟上狄青,一刻也不想和宋伟独处。在众人的簇拥下跟随狄青向二楼深处走去,走过一段宽敞的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与一楼的豪华风格迥异的实验室,不过这倒是和其他人的装束更加契合,他们都都是清一色的研究院服装,在口罩的遮挡下根本辨认不出每个人的身份。
不过这个地方的布置倒是更像楚玦记忆中的那个“家”,她记忆中最初的起点就是那一方宽大的实验台,她在实验室里出生、学习和生活,在她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楚淩哲,顾珩的身影,只有狄青,林京墨和其他的工作人员。所有与楚玦有关联的记忆也都是在那个实验室中利用仪器植入进她的脑海中,最开始的她难以适应混乱的记忆,对于这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只感觉到无尽的恐慌与迷茫,最开始狄青因为有其他事务缠身所以一直都是林京墨陪伴着她,可林京墨并没有陪伴她多久,年老体衰加上疾病缠身很快就把林京墨从她的身边无情夺走。
林京墨为了参与这项不为外人所了解的科研任务,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对外宣称隐退,并且不会再参与教学和任何相关事务,又在来到这里不久之后由狄青发布了他因病过世的讣告,却不想当初随意的一个理由居然会在这一天一语成谶。林京墨的葬礼一切从简,他们所有人的死都不会在这里激起多大的浪花,葬礼上的每个人都表情冷漠的看着火焰缓缓吞噬他的尸体,只有楚玦一个人不舍的流着眼泪。
“不要伤心,死亡不是我的终点,而是新生的起点”
林京墨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虽然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最初,但是…楚玦退出回忆看向林京墨,现在的他让她感到陌生,除了名字,她找不到二者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狄青和林京墨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就好像多年未见的故友重逢,林京墨激动的分享着自己现在的感受,年轻健壮的身体对于一个已经垂垂老矣甚至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总是那么让人向往。狄青也透露出自己的计划也已经提上了日程,很快就会正式实施了。
二人正谈话间,已经来到了一个横放着的巨大箱型机械面前,楚玦和宋伟都被眼前的神秘机械吸引了注意力,林京墨一边看着机械在裸露的各种管线一边向狄青发问:
“这就是你说的全新一代?”
狄青轻轻勾起嘴角,拍了拍林京墨的后背。
“没错,我们已经进行过人体实验,效果十分明显,而且还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宋伟和楚玦听得云里雾里,并不能理解二人谈话的意思,宋伟上前小心翼翼的打断两人:
“二位教授,十分抱歉,不过,前面看到的我都能理解,但是这个东西的作用是什么”
二人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满,而是相视一笑,随后由狄青上前为两人解答了疑惑。
“这个就是我们最新的意识锚点链接装置,可以直接将植入过的意识锚点的影响力扩大,并且还不会对使用者留下任何创伤,而且相较于之前的方式,它也可以直接植入意识锚点并且可以成功解决以前的装置植入锚点后极不稳定,还需要多次的迭代强化的弊端”
听了狄青的解释,二人也都恍然大悟,宋伟对即将到来的实验感到十分期待,唯独楚玦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丝犹豫,她抓着自己的手臂默默低下了头,虽然从她诞生之日开始,林京墨和狄青就时不时的会提起这件事,她也十分期待自己能够让二人以自己为荣,但是最近的自己不知为何开始恐惧即将到来的改变,她开始留恋和王熠之间那种微妙的情感,她害怕自己一旦进行过意识锚点的实验后会和王熠之间变得陌生,变得不再像自己。
狄青似乎是看出了楚玦的犹豫,径直走到楚玦面前,捏了捏她的肩膀,楚玦抬起头,眼中泛着微微的泪光。狄青不知道楚玦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还以为她是因为即将愿景而太过激动,索性出声安慰:
“别担心,很快,我们就可以完成铺垫已久的计划了”
说着,抬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感受着手上粗糙的皮肤传来的摩擦,楚玦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只不过并没有提及王熠。
“如果我参与完实验后忘记了你们该怎么办,忘记了我们之前所有的经历我该怎么办”
说着,楚玦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不想失去现在的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林京墨和狄青就像是她的父亲,亲人之间的感情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直到后来真正的楚玦彻底消失,她成功顶替了楚玦的身份,和王熠的相处虽然短暂,但是在楚玦过去的记忆影响下,心中产生了一种有别于其他的情感,她并不理解其中的原因,只知道自己并不想割舍这段情感,至少不想这么快。
“放心吧,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的,你的记忆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永远不会改变的,在我们眼里你就是唯一的稀世珍宝,而且就算你忘了我们也没关系,我们会慢慢让你重新找回那段快乐的回忆,别哭了,好孩子”
狄青笑着亲吻楚玦的额头,得到了狄青肯定的回答后,楚玦也松了一口气,她主动拭去泪水,抬头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和鼻头,狄青也欣慰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转身对林京墨说道: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正式实验吧,老林你就来当第一个吧”
“没问题”
说着,控制台前的工作人员在狄青的示意下启动了装置,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装置慢慢竖立起来,前方也慢慢打开了一道豁口,里面的白色烟雾也如同瀑布一般泄露到地面上向周围四散开来。
林京墨已经在预备室里褪去身上的衣物,只留下贴身的内裤,随后走进装置里,在豁口关闭之前,他微笑着冲着外面的人说道:
“一会儿见”
狄青表情严肃的冲着控制台的人员点了点头,随后装置缓缓放平,又是一阵短暂的轰鸣声响起,随后一切都归于静默,整个实验室里的人都紧张的等待着结果,不敢多说一句话,就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唯有狄青表现得泰然自若,仿佛对一切都有十足的把握,过了几分钟后,装置自动竖立起来,豁口也重新打开。
林京墨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睡得正酣,狄青让人把他带出来后安置在了恢复室。楚玦忧心的看着昏睡的林京墨,狄青也再次出言安慰:
“这只是实验的正常反应,为了方便意识锚点的稳定植入,我们需要让实验体暂时陷入深度沉睡,再过个几分钟等效果消失他就会苏醒过来了,那下一位就让宋伟来吧”
“是”
宋伟按照林京墨的方式踏进了装置,双手抱在胸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借着等待的这几分钟,楚玦向旁边的一位女研究员要了一张毯子,楚玦穿着衣服试着裹了一下,只不过毯子有些小,裹住身体之后纤细修长的小腿仍然暴露了出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开口想要换一张大一点的,宋伟的实验进程已经接近了尾声。
没有办法,楚玦也只能硬着头皮裹着短了一截的毛毯进入装置。她静静的感受着装置带着她慢慢躺平,脑中不断闪回和王熠有关的记忆,随着意识渐渐模糊,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楚玦好像做了一个悠长诡谲的梦,整个梦境里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只有她一人身着深黄色的长裙躺在黑色的床单上,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一阵欢声笑语吵得楚玦皱了皱眉头,她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的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揉了揉眼睛,赤脚站在地面上,身后的床也慢慢化作星光消散,她半抬着手还还没等说出什么,就发现地面像水一样随着她的动作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楚玦好奇的蹲下身子,伸手触碰地面,没有水的触感但是看上去和水面并没有多少区别。
她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茫然的看着泛起涟漪的地面渐渐归于平静,这时又是一阵笑声传来,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扭过头发现身后站着个一袭白衣的小女孩,她灿烂的笑容好似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如同沐浴在春风中的花朵,娇艳欲滴,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她的笑容中,楚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楚玦微笑着走到面前蹲下身,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小女孩。然而,女孩并未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双手,一捧白色的绣球花突然出现在她的掌心。花儿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楚玦微微一愣,随即温柔地接过花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哇,是送给姐姐的吗”
花朵在楚玦手中轻轻摇曳,片刻间,娇嫩的花瓣轻轻摇曳,化作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它们振翅高飞,如梦如幻,仿佛带着楚玦的心,一起飞舞在无垠的天空。蝴蝶们洁白的身影,宛如飘落的雪花,又似绽放的梨花,纯净而神秘。楚玦凝视着这些小小的生灵,心中涌起无尽的温柔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