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还早，张图琢磨片刻，本想自已开车去，但他驾照去年夏天才获得。
实话实说，即使教练在身边指导，也就勉强跑个无人路的水平。
倘若步行，非但引起别人猜疑，估计这么远的距离，起码得走2小时。
打了招呼，大家都忙活晚餐，没人在意宣夏妍要带金主去哪里逍遥。
她的驾驶技术在所有人里最牛，没啥担心的。
再说，周围也没危险地势。
地面只有一行蹄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它印迹。
二人驾车，很快抵达三角形草原边缘，环绕的水流中，有未过膝的浅水区。
宣夏妍略微判断，便驾车缓缓驶入浅水区，水最深处也仅将半个车胎淹没。
突如其来的发动机轰鸣吓到牧羊女孩，她转身警惕打量靠近的车子。
“请问小姑娘，你是本地人吗？”
直到看见率先跳下车问话的司机是女性，牧羊女孩才有所放松。
随后车内又有声音问道：“这些羊都是你的？”
张图还未下车，人先说话，牧羊女孩闻言一愣，旋即恢复正常：“你们从哪里来，这儿可不是旅游区。”
宣夏妍当然捕捉到女孩表情变化，荒郊野岭，突然出现陌生人，尤其还有男人，她害怕很正常。
便轻声解释：“我们来写生的，所以找些无人区，美景都在没人的地方嘛。”
女孩下意识地用手按按腰间笛子，看看张图，又看看宣夏妍：“倒是没错，你们能走到这么荒僻地方，真不容易。”
张图拍拍陆巡的前舱盖，发出咚咚回响。
“我年前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风大雪大，看不清楚景色。如今是春江水暖故地重游。请问这里是哪？”
露氐当然明白，张图连续两次发问，就是为她挡住宣夏妍的提问。
佯装不认识，也为遮掩她的身份。
前天，父亲忽然让她赶着羊群来此放牧，并且非让去平时总阻止她靠近的凤凰眼湿地。
说今春那儿定然水草丰盛，能将羊儿喂得肥肥的。
没想到居然会巧遇熟人。
张图故意还未露面便喊话，好让露氐提前认出自已声音，免得惊喜之下暴露两人相识。
毕竟在这天高云淡地儿，认识一个本地放牧女孩，理由忒难编造。
他不明白，为何露氐会远离营地，孤身进入荒野深处放牧，但相信她会告诉自已答案的。
“我们今晚在此宿营，愿意一起吗？”
张图指指远处山坡。
露氐点点头：“我也打算明天继续在这儿放牧，你们能给点热水吗？”
宣夏妍笑笑：“小妹妹，我们带的东西全，来吧。”
尽管春季暖阳熏人醉，可日落后，倒春寒绝非玩笑。
赶羊群抵达山坡的露氐裹着厚厚大氅，张图一眼认出，正是当时给自已保暖的那件。
他没太殷勤，防止人家瞧出破绽。
宣夏妍热情招呼牧羊妹子坐到身边，考虑到防火需要，她特地订购了电加热设备，做饭热水都用蓄电池解决。
偶尔几次明火烤肉，都在河边。
此刻大家围坐的中央，是台散发淡淡黄光的电热器。
露氐似乎对电加热设备很感兴趣，看了又看。
随后她拿出奶酪，又递给宣夏妍一个罐子，里面是羊奶。
新鲜香醇的奶酪让众人赞口不绝。
显然充足的时间已经让露氐想出说法应付。
她告诉这些人，自已每个月都会带羊群循不同方向放牧，如此羊群才能吃得饱。
宣夏妍点点头：“还可以防止总压一个地方过度放牧，让草地有喘息时间。”
见她这么说，张图暗暗瞥了眼露氐，看来妥了。
“大自然也需要休息”露氐笑得很灿烂。
这姐姐貌似应该最难哄骗，但瞅着也相信了今天纯属偶遇。
张图很清楚，露氐此刻相遇，必有重要信息告诉自已。
得寻个合适机会，两人单独相处。
夜色沉沉寒风乍起，露氐起身，打算让牧羊犬将羊群围拢起来。
几个男人都想帮忙，美女总能让人产生有意无意的呵护冲动，尽管人家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些门外汉。
宣夏妍板着脸开始安排任务：“休整一天很宝贵，各就各位，整理东西，早休息，后面山路可能消耗更大。”
不容置疑地让所有人分头行动，要张图去帮露氐收拢羊群，防备山地野狼。
张图没做声，也没看旁边几双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起身径直跟露氐帮忙去了。
营地很快恢复平静，各自安睡，只有张图与露氐还在羊群中间忙活。
“真是好机会，没想到大姐姐正巧让你帮忙。阿爸要我告诉你，白天我放牧之处就是三凤雪原的核心，名叫凤凰眼。”
露氐瞅瞅西北边：“那儿很独特，即便隆冬三九天，也从不封冻。老祖宗传说，只要喝过那里的水、吃过那里的草，无论人畜都会健壮平安，有病自愈。”
这话立刻印证了张图的推测，梦境中出现的地方，又被古画点睛，绝非无缘无故。
或许这里就是寻觅的彼岸？
“明天你带羊群返回营地，替我感谢你阿爸。就说我找对地方了，光明之塔的确是指路明灯。”
最后这句话令露氐莫名其妙，但并未追问。
她明白张图与自已部族存在无以言状的深厚渊源，阿爸自然懂得他的话。
翌日清早，众人送别露氐。
因为早起后，露氐发现有只羊可能要生了，不得不提前结束放牧，赶回家。
尽管短短一晚上相处，所有人都很喜欢开朗活泼的牧羊少女，荒野中她是朵美丽的鲜花。
注视纤弱苗条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东方田野，张图默默祝福露氐一路平安。
昨夜未告诉露氐全部心里话，其实他并不相信，宣夏妍只是随意安排他帮露氐，才让二人有机会完成信息的交接。
张图趁着大家忙活收拾行装，看似漫不经心地溜达，到了山坡顶，举目四望，眼角余光再次看向凤凰眼。
早春清新冷冽的风，送来朝阳灿灿光辉，让诸水环绕的草地散发曼妙色彩，好像灵动眼眸，跨越岁月，凝望着澄明静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