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赵宸突然来到刑部,刚刚上任的刑部尚书马忠舜立刻换上官服,一路疾行而来,毕恭毕敬地拱手道:“不知安逸王爷寅夜驾临,下官有失远迎……”
赵宸坐在那里,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从卢易手中接过帐册,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不悦地打断道:“马大人,本王这里有一本太康县县令祝和文贪脏枉法的帐册,请马大人立刻将祝和文押解回京受审。”
马忠舜闻言一头雾水,惊愕而又不解地望着赵宸,小小的一个县令,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王爷,令他如此亲力亲为,甚至不惜深夜前来刑部下令。只是贪污一罪,就要求刑部派人将祝和文押解回京受审,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想到此事非比寻常,马忠舜小心观察着赵宸的脸色,试探着说道:“王爷,这时辰尚早,等到天亮,下官就派人前往太康县。”
一道凌厉的目光如刀锋般扫了过来,吓得马忠舜心惊胆战地改口道:“下官马上去办!”
赵宸起身欲走,煞有介事地说道:“马大人,本王希望你的人能在辰时之前把祝和文押出太康县!”
马忠舜躬身道:“是。下官遵命!下官恭送王爷!”
“不用送了!”赵宸冷淡的回绝了他,在陈峰和卢易的护卫下,走出了刑部。
马忠舜抬手拭去了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想到自己刚刚上任就有丢官罢职的危险,不由心里发寒,回头对自己的属下命令道:“陈大勇,马上带一队人马漏夜赶往太康县,务必在辰时之前抓到祝和文,将他押解回京,否则唯你是问!”
“是!”陈大勇领命去了。
赵宸三人离开刑部,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皇宫。
刘公公随侍在宋仁宗的寝宫外,突然看到赵宸带着两名亲卫朝这边走过来,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疑惑,迎上去施礼道:“奴才参见安逸王爷。”
赵宸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一边朝寝宫走去,一边问道:“皇上的身体怎样?”
刘公公哈腰跟随在旁,恭敬地回道:“好多了。”停顿一下,见赵宸欲入寝宫,为难道:“皇上还在休息,王爷可否……”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不由脸色大变,心慌意乱起来。
走到房门前,赵宸停下了脚步,并没有理会浑身颤抖的刘公公,只是回头对卢易和陈峰道:“你们留在这里。”
卢易立刻将手中十几本的奏折交给了赵宸,与陈峰退至一旁。
赵宸独自进入了寝宫,来到龙床前,见宋仁宗依然熟睡,犹豫了片刻,把奏折放在床边,搬了一张椅子坐下,等待对方醒来。
时间匆匆流逝,周围一片寂静,使得体力精神双重透支的赵宸困意难挡,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赵宸见宋仁宗半躺在床上正翻阅着那些奏折,皱了皱眉,从容起身拱手道:“臣深夜打扰了皇上的清梦,臣罪该万死!”
宋仁宗温和地笑了笑,言语中带着几分歉意:“朕近日微感风寒,多亏皇侄替朕处理国事,朕才能安心地静养,辛苦你了!”接着,将手中的奏折扬了扬,严肃地质问道:“赵宸,仅凭一本帐册就将太康县县令祝和文抄家,你不觉得有些*之过急了吗?”
赵宸正视着他,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郑重地说道:“皇上,臣在奏折中写得非常清楚,县令一月的俸钱10千、禄粟3石、职田4顷,祝和文自上任至今,只有短短五年时间,却有上千两黄金,三万多两白银,良田百顷,一间药铺,毫宅三座,这些都是贪污所得。为人父母官者,不为黎民百姓办事,只图荣华富贵,肆意搜刮民脂民膏,如果不将其抄家以儆效尤,朝廷的腐败之风会更甚!”
宋仁宗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回想起失去记忆的他曾用刀架着自己脖子,威胁太后释放雨妍一幕,有种隐隐作笑的感觉,揶揄道:“你这么做是为了雨妍吧?既然紧张她,却又为何拒绝朕的赐婚?”
赵宸浑身一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中露出了阴沉的神色,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见皇上气色不错,应该可以上早朝了。臣那里还有一大堆的奏折急需皇上批阅,是关于任命太师的事,臣马上回府拿来呈给皇上。”
宋仁宗闻言露出了头疼的样子,神色凝重。前任太师庞吉通敌卖国、发动政变的往事历历在目,朝廷乃至整个皇宫遭逢巨变,如今仍是满目疮痍,若不是有赵宸、包拯这样的忠臣在,大宋已亡矣。自从庞吉被罢免了官职,太师之位悬空,朝廷上下争相上奏自荐或举荐,结党营私,争议不休。宋仁宗已被此事弄得焦头烂额,不得已装病不上早朝,不批奏折,将这个烫手山芋毫不客气地扔给了赵宸,因为只有他才压得住群臣。
正因如此,堂堂一国之君就被安逸王爷吃定了,无奈道:“这道奏折朕准了,将景芳苑改为公主府,赐于太康公主。关于甄选太师一事,还得劳烦皇侄了!”
赵宸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充满了自信的光芒,轻描淡写地说道:“皇上,臣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就等皇上御笔定夺,难道皇上没有看到那份奏折吗?”
宋仁宗愕然一怔,不敢相信地望着赵宸。
赵宸走上前,很随意地抽出了最后一本奏折,打开呈给宋仁宗看。
宋仁宗急忙接过奏折,看过之后又喜又忧道:“吴喻?!他能胜任太师一职吗?”
赵宸当然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不疾不徐地说道:“吴喻乃礼部尚书长子,少时博学多才,天圣进士第一,历任礼部侍郎、殿中丞、三司户部副使、左谏议大夫。此人足智多谋,刚直不阿,疾恶如仇,足以胜任太师一职。”接着,抿嘴一笑,带着一种叹息的口吻揶揄道:“不过,此人的性格与包拯如出一辙,所谓本性难移,还望皇上以后多忍耐一些了!”
宋仁宗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正色道:“你能保证朕在下诏之时,不会有人出来反对?”
赵宸仍是那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淡然道:“皇上以‘仁孝’治国,对朝中大臣太过仁慈了,做小人之事还是让臣代劳吧!”停顿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道:“现在皇上可以放心上早朝了吗?再这样下去,就算是臣也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嫌疑了。”
宋仁宗无奈地笑了笑,道:“你随朕一起早朝。”
赵宸连忙摆了摆手,装作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拒绝道:“皇上,你就饶了臣这一次吧!臣为处理这些奏折,几日不眠不休,实在太累了,想回府休息!请恕臣告退!”不等对方反应,转身一溜烟出了寝宫,大步流星地朝宣德楼走去。
宋仁宗下床正欲喊刘公公,突然明白了赵宸把吴喻的奏折放在最后的用意,失声道:“赵宸,朕又上了你的当了。”
回到安逸王府,天已经蒙蒙亮了。
赵宸在皇上的寝宫睡了一阵,此刻精神饱满体力充沛,挥退了陈峰和卢易,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处理些其他事务,却发现碧落坐在自己的书案前,似是来者不善。他稍稍愣了一下,淡定从容地进入书房,顺手把门带上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赵宸走到书案的另一边,无视对方的存在,自顾铺开一张白纸,拿起毛笔,闲情逸致般画起了水山画。
碧落冰冷的视线直直地注视着赵宸,不急也不气,用毫无抑扬的语调说道:“想不到王爷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画画。我还以为王爷会马上赶往太康县,阻止雨妍做傻事。”
赵宸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一边画一边反问道:“你不是雨妍的式神吗?不在她身边保护她,阻止她乱来,反而跑到本王的王府,来看本王画画?”
碧落的神情依旧冷淡,道:“我是奉了雨妍之命,找出祝和文贪污的证据,不料被王爷捷足先登,所以只好来找王爷要了。”
赵宸轻笑一声,猛然收笔,一幅笔力苍劲,气势磅礴,雄深峻厚的山水画立时呈现在眼前。放下手中的毛笔,望着碧落缓缓道:“雨妍虽然被皇上赐封为太康公主,但是朝廷官员有没有贪污犯法,自有刑部和大理寺审理。你想要的那本帐册,本王已经交到了刑部,若是要到刑部强取,以你今日御前带刀护卫的身分,恐怕会连累雨妍遭受牢狱之灾。”
碧落感觉对方占尽上风,仿佛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不由产生一种如坐针毡的焦躁感。
碧落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冷冷道:“多谢王爷提醒。既然王爷拒绝了与雨妍的婚事,以后雨妍的事,自有我们处理,请王爷不要再插手。”说完,从窗户飞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宸茫然望着窗外的天空,自嘲似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