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黑猫回到了景芳苑,刚从屋顶跳到院子里,就被久候多时的雪羽逮了个正着。
雪羽义正词严地说道:“青龙,雨妍在后堂等你,有事要问你。”
后堂除了接待重要的贵宾之外,还是商议要事的地方,平常不会用到这个地方。黑猫心里略一迟疑,抬头望着雪羽严肃的表情,猜测可能出了大事,问道:“是什么事?”
雪羽冷淡地回道:“我哪知道,你自己去问雨妍。”
黑猫倒抽了一口凉气,跟着雪羽到了后堂,只见雨妍焦躁不安地坐在那里,右手不停地敲打着旁边的桌子,碧落和浩月分坐两旁。
“雨妍,你找我……”黑猫尚未说完,雨妍猛地站了起来,神色严峻地打断道:“小龙,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要借浩月的令牌?”
黑猫埋怨似地瞪了浩月一眼,浩月惭愧地低下了头。
雨妍寻着黑猫的视线望去,立刻为浩月澄清道:“不关浩月的事,是我命令他说出来的。你一夜未归,总该对我这个主人有所交待吧!”
黑猫端正了坐姿,静静地看着雨妍,用散漫的语气说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在责问我?”
雨妍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心中不快,缓缓道:“我当然是关心你。如果你不说,我可以让碧落去查,也可以把肖孟叫过来问话。令牌只对朝廷官员有用,你到底拿它做什么去了?”
黑猫冷笑了一声,带着愠气道:“说了半天,你就是怕我拿着令牌做了什么坏事,连累浩月吧!你放心,就算我真的做错了,自会一力承当!”
雨妍又气又恼,终于冲它发了脾气:“小龙,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为何最近总是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难道就因为我那天骂了你两句,你觉得我偏袒了雪羽,觉得我事事都针对你?”
黑猫只觉得心里一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顿时冲昏了头脑,激愤地反驳道:“你明明就是在偏袒他!以前你从来不会因为谁而骂我,但是自从有了他们,来到这该死的宋朝,四神兽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朱雀走了,你有想过她吗?我昨天跟在你身后,在大街上被那些小孩子围着,用石子扔我的时候,你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来救我的反而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现在,你当着他们的面,质问我昨天去哪里了,拿了浩月的令牌干什么,这就是你对我的关心?”
这番话充满了火药味,雨妍登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浩月担心两人的吵架一发不可收拾,温和地劝道:“雨妍,青龙做事极有分寸,借令牌的事就这么算了吧。大家各让一步,免伤感情!”
黑猫目光锐利地瞪着浩月,迁怒于他,冷冷道:“如果不是你把这件事告诉雨妍,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雪羽再也按捺不住,打抱不平道:“青龙,你借了浩月的令牌,他担心你出事,告诉了雨妍,没有什么不对,你却怪他多事,你也太专横无理了!”
黑猫突然恢复了人形,从怀里掏出令牌,毫不客气地扔到了浩月的脚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令牌还给你。”说完,转身离开。
雨妍回过神来,大声喝止道:“小龙,你给我站住!”
青龙没有停下脚步,倔强地丢下一句话:“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眼睁睁地看着青龙消失踪影,雨妍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愤愤道:“太不像话了!以前他从来不会对我有所隐瞒,违抗我的命令,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被谁洗脑了?”
雪羽觉得事有蹊跷,青龙对雨妍的感情日久岁深,不可能因这么一件小事就闹翻。略一沉吟后,请命道:“雨妍,我去把青龙找回来。”
雨妍稍稍冷静下来,迟疑道:“能行吗?”
雪羽挺了挺胸脯,颇有自信地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雪羽走后不久,雨妍想了想仍旧放心不下,正色道:“碧落,麻烦你到衙门走一趟,想办法旁敲侧击从肖大人那里打探青龙的事。记住,绝不能让肖大人知道青龙借用浩月的令牌,冒充朝廷官员的罪责可不轻!”
碧落起身,领命去了。
后堂变得寂静下来,雨妍始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浩月在心里无奈地叹着气,轻声问道:“雨妍,快到午时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雨妍无精打采地回道:“我没胃口,想回房睡一会儿,你自己吃吧。”
浩月心里明白,雨妍担心青龙一夜未眠,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结果却闹得不欢而散,心情不免郁闷难过。
浩月不再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雨妍离去。
碧落来到县衙的公堂,衙役忙去通传。
不一会儿,肖孟赶了过来,以为碧落受太康公主之命前来询问案子的进展,但是唐天富的案子关系重大,自己不敢草率审理,以八百里加急公文上奏开封府了,等着包拯的批阅指示,此刻不知如何是好,战战兢兢地装傻问道:“碧大人,你找下官有何要事?”
碧落一眼看出他心虚,不动声色道:“肖大人,太康公主派近卫青龙来这里办事,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到公主府,公主有些担心,所以派我来问一下肖大人可知青龙的下落。”
肖孟愕然一怔,困惑地皱起眉头,边回忆边思索道:“青大人确实来协助下官找到了被盗的库银,不仅人赃并获,还意外地搜出了唐天富贩卖私盐、贿赂朝廷命官的罪证。后来,青大人说要回府向公主复命,下官不好挽留,就任他离去了。照理说,青大人应该回到公主府了才对。难道,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碧落眼中透出深邃的光芒,沉默片刻,平静地说道:“青龙不知所踪,这库银被盗一案,公主非常重视,否则也不会派青龙来协助肖大人了。麻烦肖大人再说一下案情,我也好向公主交待。”
肖孟连连点头,将整件案子详细陈述了一遍,接着看了看碧落的脸色,小心谨慎地问道:“碧大人还有什么不清楚吗?”
碧落凝神沉思起来,青龙明知库银被盗不是人类所为,为何要陷害唐天富呢?光是贩卖私盐这一条罪名,就足以将唐天富问斩,何必多此一举?青龙对世事向来漠不关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甚至不惜和雨妍翻脸,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肖孟一连唤了几声,碧落才回过神来,茫然道:“你说什么?”
“下官是问,碧大人对此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没有了。肖大人,我可以见见唐天富吗?”
“可以。请随下官到大牢。”
肖孟带着碧落来到大牢,站在关押唐天富的牢房前,只见唐天富身穿囚服,目光呆滞地蜷缩在角落。
碧落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唐天富一眼,确认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后,不禁微微皱眉,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冷冷地问道:“唐天富,你是如何盗走那十万两库银,还不从实招来。”
唐天富缓缓抬起头来,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冲过来,两手死死地抓住牢房的柱子,一副贪生怕死又愤愤不平的样子,满含冤屈地吼道:“肖大人,草民冤枉!草民没有偷盗库银!草民是冤枉的!草民自知贩卖私盐是死罪,但是草民真的没有偷盗库银,请大人明察!”说完,一下子跪倒在地,拼命地向肖孟磕头。
肖孟一脸惊愕,最初自己也不相信唐天富偷盗库银,但是被盗走的库银确实从唐天富的府中搜出来,除非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他,那么提供线索的人就有陷害的嫌疑,青龙是公主的近身侍卫……
想到这里,肖孟不敢再往下推想,惊慌失措地赶走开始混乱的思绪,望着碧落试探道:“碧大人,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碧落盯着情绪完全失控的唐天富,仔细回想青龙在后堂对雨妍所说的每一句话,试图找出蛛丝马迹,突然想到了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眼中精光骤现,表面却平静如水地说道:“肖大人,唐天富的案子并不简单,你打算亲自审理吗?”
肖孟惭愧道:“正如碧大人所说,唐天富贩卖私盐、贿赂朝廷命官证据确凿,牵连甚广,下官唯恐自己能力有限,已经上奏开封府包大人,明日便将唐天富押解上京受审。”
碧落暗忖此人世故圆滑,懂得明哲保身,语气变得冷淡了:“交由包大人审理此案,既不会惹祸上身,又是大功一件,还能得到朝廷的赏识,加官进禄指日可待。”
肖孟听出话中有话,赔着笑脸奉承道:“这件案子如果没有公主帮忙,就不可能这么快破案,烦请碧大人代下官感谢公主,下官明日再登门道谢。”
碧落道:“公主帮肖大人,只是为黎民百姓除奸商恶徒,并不想得到什么回报,所以肖大人不必登门道谢。”接着,对仍然不停喊冤的唐天富说道:“唐天富,你的案子交给包大人审理,有没有偷盗库银,包大人自会论断。”
唐天富闻言终于冷静下来,呆呆地望着碧落转身离去的背影,脑子里变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