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吐了好一阵,才看向张遂,忙道:“快走!”
张遂见状,将长剑插入剑鞘,背着张昭就走。
张昭愣了下。
他的确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但是,他没有想到要张遂背!
张遂虽然要比他高上不少,但是,身形太瘦弱了,他之前都以为张遂根本背不动的。
可此刻,看着张遂背着自己大步流星地离开,张昭的眼眶有些泛红。
第一次见张遂的时候,自己心里还为他那“略通大义,不求甚解”而感觉不屑。
却没有想到,短短的这些天,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就只有他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甚至帮助了自己不少。
张昭暗暗下定决心。
虽然其他族人尚在,但是,这个张遂,以后,自己把他当家人看。
张遂带着张昭回到府邸。
张昭直接继续祭奠他的老母亲。
而张遂,则去伙房准备做饭。
诸葛英走了过来,见他脸色有些发白,担忧地问道:“夫君,怎么了这事?”
张遂也不隐瞒,将在路上见到的说了一遍,沙哑着声音道:“我原本以为身为名门士族,我们的性命总能得到保全。”
“现在看来,哪怕是名门士族的普通人,也只是工具而已。”
“没有危及性命的时候,这些掌权者,还能称兄道弟,给我们一些口粮,让我们维持性命,不至于饿死。”
“真到了危急性命的时候,在这些掌权者眼里,我们这些曾经的族人,不过也是移动的粮食,移动的战争工具而已。”
诸葛英看着张遂如此模样,将他的脑袋抱进自己的怀里,柔声道:“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弱肉强食而已。”
“皇室,甚至连丈夫和妻子,兄弟和姐妹,都能互相残杀,何况我们普通人?”
“至于所谓的士族,不过是削弱的皇权缩影。”
“这个世界,终究唯有自己最可靠。”
之后的半个月,张遂都不敢出府邸。
就连集市都不敢去。
一来,如今城内粮食短缺,集市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卖。
二来,张遂也怕再遇到之前的一幕。
他无法阻止徐州官府这么灭绝人性的行为。
唯一能做的,就是“眼不见为净”。
半个月后,曹操和袁绍大军果然退了!
一夜之间退的。
一大早,张遂和诸葛英旖旎了一番,张遂起床打扫卫生,然后准备给张昭和诸葛英分别熬上粥,外面就响起了欢呼声。
张遂忙打开府邸大门走了出去。
就看到远处,城防巡逻士兵敲锣打鼓,兴奋地喊道:“城外曹贼大军已经退去,乡亲们,我们的危机解除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各个府邸的大门纷纷打开。
到处都有人跑到城墙上,眺望城外。
果然,城外的敌军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一些营帐还留在营地,东倒西歪的。
到了大上午,原本死去沉沉的郯城,顿时热闹起来。
中午,徐州官府的典农校尉陈登派遣士兵,向每个家族的家族长发出通告,邀请他们到府衙汇聚。
张昭带着张遂去了。
典农校尉陈登此次召集各大家族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曹操和袁绍大军退去,城外的农田可以开始耕种了。
而且,现在正值兴平元年三月。
每个家族长,都必须带着他的族人,在城外负责一片农田。
农田播种的种子,由徐州官府供应。
但是,丰收的时候,七成的收成必须上缴徐州府库。
听典农校尉陈登的解释,这七成的收成,都是各种税费。
实际上,官府并没有多拿各大家族的任何份额。
不过,张昭没有同意。
因为曹操大军的退去,之前出了城,和城内形成掎角之势的刘备也回到了城内。
徐州牧陶谦大肆奖励了一番刘备,并且将自己的妻侄女,之前被困在郯城,暂时在他家住的甘家之女甘倩嫁给了刘备为妾。
陶谦还上表朝廷,表刘备为豫州牧,甚至将自己麾下的三千丹阳老兵划给了刘备,让刘备带着这些人坐镇小沛,充当徐州直面兖州曹操的门户。
刘备纳陶谦的妻侄女甘倩为妾的第三天,张昭带着张遂找上门。
此次张昭找刘备,也是打着孔融的好友旗号。
目的也简单,张昭不想留在郯城带着族人为徐州官府耕种农田。
七成的税收,哪怕典农校尉的陈登说得天花烂醉,张昭也不想接受。
回到彭城耕种自己的地,税收才三成!
而且,在彭城,张家作为当地名门,有着自己的大量良田,远不是郯城可比。
张昭也想要将老母亲的遗体带回去安葬。
落叶归根,是这片大地自古传统。
刘备和张昭聊了一番,答应了张昭的请求,许诺第二天去找徐州牧陶谦,说这事。
此时,刘备在自己住处设宴款待张昭。
而张遂,则作为下人,站在花园里,晒着太阳。
就当他看着地面的蚂蚁发呆时,一碗浊酒递到他身前。
张遂疑惑地抬起头。
竟然是田豫。
田豫朝他向浊酒怒了努嘴。
张遂感谢了一声,接过,一口喝干。
田豫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比自己高一个头,面色平静的男子,好奇道:“刚才,我听我大哥在里面和你家族长谈话,听那口气,你家族长第一次见我大哥。”
张遂嗯了一声。
田豫好奇道:“你家族长都第一次见我大哥,你肯定也是了。那你怎么找到我大哥,并且认出他的,还敢求我大哥帮忙的?”
张遂也有些意外地看向田豫。
这事过去很久了。
他还能记得这么细节的事情!
张遂只能撒谎道:“太史慈,你知不知道?”
田豫神色一振道:“记得,孔北海被黄巾围困的时候,那个单枪匹马冲出城池,找大哥求援的那个壮士!”
张遂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之前我还在彭城的时候,恰巧碰到他南下江东。当时,他和一个大汉聊天,我路过,听他说到孔北海,就和他聊了一会儿。你也知道,孔北海和家族长是朋友。”
田豫点了点头。
张遂继续道:“我请了他喝了一盅酒,和他聊的时候,他说涿郡刘玄德,英气勃发,还有三个好兄弟,还描述了一番。”
“知道你们来援助郯城,我就想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见到。”
“运气好,还真见到了。”
“太史慈的描述很贴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你们了。”
田豫点了点头。
太史慈的话,他也是很喜欢的。
甚至,大哥还想要将他招致麾下。
可惜,太史慈不太愿意。
没想到,因缘际会,竟然还会因为太史慈而结识张家这两人。
田豫略作犹豫,还是将身上一块玉佩摘下来,递给张遂。
张遂疑惑地看向田豫。
田豫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母亲年事已高,之前跟着我大哥出门,我想的是,南征北战几年,立些功绩,好光宗耀祖,回家孝敬老母亲。”
“可现在,已经过了好些年了,我还没有取得任何建树。”
“我大哥,马上要带军去小沛驻守了。”
“我大哥虽然被表为豫州刺史,但是,那是个虚的,实际上,他的权力也就相当于一个县尉。”
“这样的话,我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没有了,不如先回去侍奉几年老母亲。”
“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也很有胆气,很有义气。”
“或许,我们将来还会再见面。”
“到时候,凭借着这枚贴身玉佩,我们还能相见。”
张遂低头看着玉佩,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
田豫这才拍了拍张遂的肩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