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遂这一夜都没有睡。
一直到黎明时分,鲁肃才送来了装有鲜血、外表洗干净的一条条羊肠。
张遂一边将羊肠压扁,一条条绑在腰间和腹部,一边问鲁肃道:“鸽子的事情,别忘了。”
鲁肃好奇地问道:“你到底要鸽子,还是那种小鸽子有何用?”
张遂笑着看向鲁肃道:“老马识途,知道吗?”
鲁肃嗯了一声道:“可老马和小鸽子有何关联?”
张遂道:“养熟的鸽子,一样能够认识回家的路。”
“子敬你没有特意了解过老鸽子吧?”
张遂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我在彭城的时候,听一些农夫说过老鸽子的事情。”
“有一次他将两只老鸽子卖给别人。”
“谁知道,过了两天,那老鸽子自己飞回来了。”
这件事,他的确听说过,却不是从彭城的农夫口中听说过的。
而是穿越前的小时候,嫂子坐月子,老妈买了几只鸽子,结果有一只飞走了。
庆幸的是,卖鸽子的那人算是远房亲戚,他打电话过来告知鸽子飞回去了。
这次之所以想到要买鸽子,就是鸽子让张遂想到飞鸽传书。
鸽子用来传信,张遂记得,是在隋唐时期才有的。
他穿越过来到这年代,从徐州到江东来,只见过有人把鸽子吃了的,没有见过有人把鸽子拿来传信的。
因此,这个年月,大家就算看到鸽子,也不会往传信那方面想。
而这次,张遂要用到鸽子来连接他和张家,从而为张家攀爬之路出主意。
这次,表面上,他要离开张家,让孙策和周瑜找不到威胁所在。
之前他想着的是跟在孙策后面,安心发展到一定阶段,然后将张家传给更有出息的张家年轻人,自己养老。
可现在,人家都要你死了!
根据史书,他现在倒是想到一条将孙策和周家一起搬倒的路子。
而这条路子的契机有两个,缺一不可:
一个便是即将称帝的袁术。
另一个,在三朝前走错门的陈矫身上。
他现在要确定的,这两条线路的确是按照史书来的,而不会出现差错。
史书要信,却也不能全信。
这是他才刚刚吃的教训。
鲁肃听张遂这么一说,有些惊讶道:“老鸽子,真的能够飞回来?那为什么不买老鸽子?”
张遂道:“我们要用到鸽子来回飞的特点。”
“老鸽子的话,已经成型了。”
“小鸽子,在两地培养,才有传信的价值。”
鲁肃狐疑地看着张遂道:“怎么传信?”
张遂绑完几条羊肠,将腹部和胸口彻底遮掩住,这才笑着敲了下鲁肃的脑袋道:“用一张极小的纸张,写上字,绑在鸽子的脚上不就行了。”
“纸张虽贵,但是,于我们这种人家而言,又能贵到哪里去?”
“而且,每次都只有一点点,别人看到了鸽子,也发现不了。”
鲁肃恍然,一脸惊奇道:“你怎么想到这点的?”
张遂笑而不语。
将所有羊肠绑完,外面又套上厚厚的衣裳,张遂这才看向鲁肃道:“以后我不在张家,你要多帮衬着些。”
“你们鲁家和我们张家,现在其实也算是一家人了。”
鲁肃沉着脸,点了点头。
张遂在家门口等了一会儿,徐盛、张迅和两个部曲才起了床。
张遂向鲁肃告了别,跟着徐盛、张迅四人骑着骏马离开。
张遂有些庆幸孙策想要伏杀自己的时间在这个时候,足够冷。
要不然,这满身的羊肠都不敢绑在身上。
张遂赶到区阿县衙忙碌公务。
一切都毫无异样。
吴郡郡守朱治和孙策甚至来看过。
孙策满脸的笑容。
张遂感叹:史书记载,孙策喜笑。
却没有说,孙策这满脸的笑容背后的阴狠和残忍。
好在自己之前有了准备,除了自家安排了人在孙策身边,鲁肃那里也安排了人。
而孙策,万万也没有想到,当初彭城张家和圩台的鲁家来到这里,被他逼迫交出的八百人,却反而将他渗透成了筛子。
而自己靠着这些人,成功了掌握他的动向。
若非这些人此次泄露了孙策的行动,估计自己就这样死了。
果然,不管何时何地的战斗,情报都无比重要。
张遂送走了吴郡郡守朱治和孙策,又继续忙碌到黄昏时分,才带着徐盛、张迅和两个部曲往回赶。
第一处石子河沟,没有任何危险。
第二处红枫林,也没有任何异样。
一行人到了第三处马家坡,就要疾驰而过时,一条绊马索突然出现被并且崩紧。
张遂身下的战马,直接被绊倒。
张遂也从战马上摔了下去。
好在他这具身体不像是穿越前身体那般脆弱。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张遂慌忙爬起来。
突然出现的动静,吓了身后的徐盛、张迅和两个部曲一跳。
看着张遂滚出去很远,徐盛立马让张迅和其他两个部曲围向张遂,想要将张遂拉上马逃走。
然而,他这里的命令刚刚下,大路两边,六个蒙着面巾的身影一拥而上。
三人手持狼牙棒。
一人手持长剑。
一人手持环首刀。
一人手持长枪。
两个部曲刚刚冲到距离张遂不足五步远处时,两个狼牙棒直接砸了过去。
两个部曲身下的战马,直接被砸翻在地。
其中一个部曲更是被砸翻的战马压住了腹部。
下一刻,狼牙棒当头砸下。
该部曲脑袋直接被砸得稀巴烂,红白之物溅射得到处都是。
另一个部曲从被砸翻的战马上跳下来,刚刚落地,还没有站稳,一杆长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腹部!
徐盛和张迅看着这六人配合得如此巧妙,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脸色惨白。
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有备而来!
两人驱赶着战马,朝着两个手持狼牙棒的身影冲了过去。
两个手持狼牙棒的身影对冲上来。
徐盛和张迅齐齐跳下战马,扑向张遂。
张遂见两个部曲的惨死,来不及伤感,一边拔出腰间的佩剑,一边冲向徐盛。
第三个手持狼牙棒的人扔掉狼牙棒,拔出腰间的匕首,和其他人迅速围向张遂、徐盛和张迅三人。
张遂和徐盛、张迅汇合。
一把长枪斜地里刺来,一枪刺在张遂胸口下方一寸位置。
鲜血彪射而出。
身影却没有挑破张遂的衣裳,而是一脚飞踹在张遂的腹部,直接将张遂踢飞了出去!
张遂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破碎。
跌飞两米多远之后,他爬起来,朝着枪手一边迎了上去,一边咆哮道:“难道天要亡我张遂?”
就这时,大路尽头,数匹战马疾驰而来。
六个身影面面相觑。
枪手厉声道:“全力!”
两人分别拦住徐盛和张迅,放弃了防守,全力进攻。
其他四人朝着张遂扑了过来。
张遂掉头就跑。
其中一人将手中的环首刀朝着张遂后脑勺甩了过去!
“扑倒!”一声厉喝。
张遂忙扑倒在地。
一声嗡地作响。
一支羽箭擦着张遂的脑门而过,正中甩出环首刀之人的面门。
赫然是凌操骑着骏马赶到。
他的身后,五个大汉嘶吼着冲了上来。
枪手忙道:“退!”
没有管尸体,枪手带着其他四人朝着大路两边分散狂奔。
凌操示意几人不要追赶,只围在张遂身边,防止有变故发生。
张遂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胸前染满了鲜血。
凌操脸色大变。
张遂摆了摆手。
他的脸面由于剧痛也苍白得可怕。
脱下衣服外面,众人这才发现,他的上半身绑满了羊肠。
张遂捂着胸口,示意几人帮自己解下羊肠。
胸口下方一寸之处,皮开肉绽。
一旁的徐盛瞬间哭了出来。
凌操也皱着眉头,沉声道:“这要是再往上一些,张家族长今日怕是没了。”
张遂没有答话,而是示意帮助自己暂时绑好伤口,沙哑着声音道:“往区阿回去,去府衙见孙策。”
又看向徐盛和张迅道:“你把两个族人的尸体带回去,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为我而死,我不会让他们白死。”
徐盛这才两手往脸上抹干眼泪道:“好!”
张遂看向凌操道:“麻烦你了。”
凌操应了一声,将张遂伤口绑好,然后将他抱上骏马,带着几个高手朝着区阿县城赶去。”
赶到城门口,张遂撕掉裹住伤口的布料,让凌操带着自己继续直奔府衙。
赶到府衙门口后,凌操小心翼翼地搀扶张遂下马。
张遂胸前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
府衙门口的守卫已经认得了张遂。
见张遂如此模样,一个守卫飞奔进去禀告。
此时,周瑜和孙策正陪着吴夫人看着孙权、孙仁在院落里练剑。
周瑜和孙策有说有笑。
守卫飞奔进来,急切道:“夫人、主公、周公子,区阿县令血淋淋地,正在外面!”
周瑜和孙策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松了口气。
看来事成了。
吴夫人吓了一跳,忙迎出去道:“发生了何事?”
孙策和周瑜忙跟了出去。
来到府衙门口,就见到张遂成了血人,被凌操搀扶着,颤巍巍地走过来。
吴夫人惊呼道:“张家族长,你怎么成这个样子?”
周瑜和孙策脸色骤变。
他怎么没死?
张遂在凌操的搀扶下,缓慢地来到吴夫人身前,匍匐了下去,气若游丝道:“夫人,自从孙将军接纳我张家以来,我张遂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孙将军的事情。”
“今天,我也当着夫人的面发誓,我不再做张家族长。”
“我只为妻儿和族人求苟活一命。”
“算我求夫人了。”
“我张遂无能,护不住族人,只能等来世之后,结草来报夫人的大恩。”
吴夫人看着匍匐在自己身前成血人的张遂,愤怒地转过头看向孙策道:“伯符!”
孙策有些心虚地看向周瑜。
周瑜强笑一声,看向吴夫人道:“母亲,兴许,这其中有误会。”
吴夫人看着周瑜如此模样,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忙招呼凌操将张遂抱进去,又让孙权去找来医工。
张遂被凌操抱起来进府衙前,看向孙策,颤声道:“孙将军,你要杀我,我也认。”
“我妻儿和族人没有任何过错,他们还有八百儿子、丈夫和父亲在孙将军你军中。”
“这八百儿子、丈夫和父亲,也算是为孙将军拿下会稽郡和豫章郡奉献了一切。”
“看在这八百儿子、丈夫和父亲的份上,给他们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