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偏书房。
“陛下,您已经两夜未曾歇息,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啊。”殿中监裴禁将早点轻轻放在书桌上。
皇帝李绎侧扶眉心,“如今北面战事吃紧,又让朕如何安心?”
“陛下鸿福庇佑,谭将军此去必定势如破竹,击退突厥。”裴监端起托盘上一碟,“臣知陛下近来胃口不佳,便让尚食特地制了些蜜煎点心,这新制的樱桃煎和金乳酥,陛下尝尝。”
“玉鞍有心了,若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如卿这般……”
“报——”
“退下吧。”裴监接过驿使手中的军报。“陛下,是谭将军的来报。”
皇帝挥挥手。
裴监打开军报,“陛下,谭将军信中说,其所率洛阳军已抵朔州,并在此驻扎,朔州、代州的地方官员都已弃城而逃……”
“这帮废物!”皇帝厉声斥道,将吃了一半的金乳酥拍在桌上,拍得粉碎。“接着说。”
“所幸谭将军一路上已命将士将流民百姓安置完毕,并助百姓复修城中之事……一路上寒疫甚是严重,染疫者十有六七,太医署师生已尽力救治,谭将军亲自为其等请赏赐。”
皇帝这才露出笑容,“那是自然,那进危的女徒弟呢?”
“这信中未提,不过,臣倒是听闻这小姑娘出了些风头,百姓皆言神医,就连刘济这难啃的老硬骨头都服了软。”
“哦?看来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
“谭将军还说,朔州边境突厥频频骚动,多次派兵探查,近日来恐有大动作。”
皇帝拿过一旁的地图,展卷铺开。“朔州、代州,再往南便是……”其端详许久,提笔书密信一封,却又烧毁。“兹事体大,玉鞍啊,这偌大的京中朕只信得过你,此事务必你亲传于……”如此如此。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去吧。”
朔州。
“这几日,辛苦诸位了,澄远已向陛下呈书,为诸位请赏。”谭澄远向太医署师生敬酒。“这碗酒,敬诸位!”
“我等皆得将军一路相护,才能安全至此,且这军中之事,尽需将军处置,要说辛苦,自然是将军最辛苦。”安蘅打趣道。“大家说是不是,让我们一齐敬将军!”
“是是!”“是啊!”“敬将军!”
军中将士与太医署众人喝得尽兴。
齐予思坐在谭澄远身旁,她忍不住言道:“你……你莫要再喝了,这些将士们醉的醉,晕的晕,若是此时敌军来犯……”
“无妨无妨,突厥不过鼠辈尔,整日畏畏缩缩,料他们也不敢来。”
谭澄远的酒还未入喉,就被她一把扯住。“莫要喝了,将军已经有些醉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齐予思便把手缩了回去。“蘅儿妹妹,带她回去!”
安蘅拉住齐予思的衣袖,“走了姐姐,不用管他。”
齐予思神色中闪过一丝失落,默默回首望向火光闪烁之中,望向那不曾回头的背影。
酒过几巡,军营之中终于安静下来,将士们皆睡倒在地。
其中一人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张望四周,见无人醒着,提到向谭澄远走去。
“姐姐,澄远哥哥刚刚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他这个人啊谨慎的很……”安蘅转眼间竟看不到齐予思的身影。“人呢?”
“小心!呃——”
齐予思身体向前倾去,被谭澄远起身抱住,血从他指间渗出。“来人,来人!”
众将士纷纷起身,而太医署的师生还昏昏睡着,安蘅闻声跑出来。“姐姐,姐姐!”
易大哑巴一脚朝凶手腹部踹去,那人直飞出几十步,将安蘅所住帐篷的木头撞折,帐篷应声倒塌。
“留他性命!”
“将军,人已经……”谁知易大哑巴这一脚下去,力气太大,凶手哪里还有活口。
谭澄远此时也顾不上凶手,紧忙将齐予思抱回自己帐中。“蘅儿妹妹,跟我来!”
“好好,就来!”安蘅跑向一旁,随手抄起一碗酒便泼去。
这大冷天的,一碗冷酒,吕殊浑身一激灵,“怎,怎么了?”
“别睡了,快将寻些止血外伤的药来!”
“是,是,大人。”
谭澄远帐中。
“我不是让你看好她么!”谭澄远一边生火,一边质问安蘅。
“我刚刚就取了个东西,转身姐姐就不见了……怪我……”
谭澄远轻叹一声。
安蘅不肯罢休。“姐姐受伤,澄远哥哥也脱不了干系。”
“我又如何?”
“若不是你此事非要瞒着姐姐,也不然惹她担心。”
“我这不是怕她受伤么!”
“看来,澄远哥哥还是在意齐姐姐的。”
吕殊将药箱带来。“大人,药拿来了。”
“放这儿吧,出去!”
“啊?”
“出去!”
“是,是……学生告退。”吕殊脑袋还不甚清醒。
安蘅与谭澄远面面相觑。“澄远哥哥还在站在这里做什么?姐姐女儿之身,你一男子站在这里,多有不便。”
“有何不便,陛下早已给我二人赐婚。”
“那也不行,你身为将军,留在这里免得落人话柄,你也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你一人可行?”
安蘅挥挥手,“行啦,姐姐背上的伤口不深,只是疼晕过去了。再说了,我可是东都第一圣手的徒弟,堂堂太医丞,你还不放心?”
谭澄远这才退出帐外。
“将军,果如将军所料,城外五里处有敌军千余人马设伏,我们将其围而以火攻之,除了几十人逃了,抓回来活的二十余人,其余者俱除之。”
“报,将军,城东外七里有突厥近千人,皆已悉数杀之。”
“好,将那些带回来的严加审讯,务必问出突厥意图。我军将士伤亡如何?”
“伤者亡者皆有百余人。”
“好好照顾受伤的兄弟们,死者厚葬……今日兄弟们大功一件,回京之后,吾必亲自为大家领赏!”
“谢将军!将军,属下还有一言不知可否当讲,朔州、代州唇亡齿寒,况且代州本就受其管辖,这河东节度使倒是坐得安稳,安北、胜州失守,也不见他带兵抗敌……也不知陛下为何让我等从洛阳前来,非要以远水救近火。”
“圣意不可揣度,我等尽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以后此类勿再多言,免得不知何时掉了脑袋。”
“是,是,将军,那这些人……”太医署一众仍在酒意之中。
“就让他们先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