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叁拉着沈桐出来的时候,偌大的客厅里,唐老夫人和王夫人还在打麻将,她们各自的身后,都围满了或坐或站的旁观者,乌压压一圈儿人完全盖住了中间的麻将桌。
四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上了麻将桌,开始还维持着日常的贵妇风范,玩着玩着就全然不顾了。
一会儿这个人非要捡回已出过的麻将开始悔牌,而另外一个人则捂着那颗麻将不放,说自己要碰;一会儿那个人拉着旁观者左问问右问问该出哪一个,手中那颗麻将欲出不出,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周围的旁观者也忘了观棋不语的那套君子风度,都积极参与出谋划策,更有甚者在旁边口出狂言、摩拳擦掌,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模样。
吵吵嚷嚷的热闹盛况,让沈桐一怔,她没想到,平日里一幅贤良淑德高贵优雅的官家夫人,上了牌桌竟然是这种,嗯,这种市井模样,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直至唐叁拉着沈桐的手经过客厅,出了大门,沈桐都还没回过神来。
趁着沈桐愣神之际,唐叁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穿插在沈桐的手指缝里,原本轻轻握着的的双手,变成了十指相扣。唐叁手指稍稍一用力,沈桐回过神来。
“她们——”沈桐回过头看身后的大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复杂心情。
一直以来,做为站在社会最顶层的代表,这些人金尊玉贵地长大,无论是学识、教养,还是眼界,都是顶顶出众那一拨人。他们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已然脱离了自身的样貌和着装,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不同于市井小民的雅致和大气。
唐叁看着沈桐变幻莫测的神色,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身份可能不同,但人性却是相通的。”
唐叁出去于军政世家,成长于社会顶层。本该养尊处优的他,偏偏又特立独行,很小的时候就出世,接触过社会底层,在军营里磨练过,跟国内国外、黑白两道交涉过,对人性的认知和理解也就更加深刻。
而沈桐,生活的地方除了学校就是寺庙,最大的不快也就是童年的时候与小伙伴们产生的龃龉,随着时光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那些事情简直不值一提,有些事情甚至她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初来京城的时候,沈桐也感觉到了唐家和她以前生活的环境、接触的人群不同,这份不同并非是单纯上金钱的富足,而是为人处世、接人待物时,从心底散发出来的自信、沉稳和坚定,沈桐一度认为那种眼神和心态,就是上下阶层的差异和不同,而今她意识到,可能并非如此。
夜晚的山庄,一半明光辉煌火树银花,一半灯光稀疏夜色朦胧。明光辉煌火树银花的自然是夜市。
唐叁抬眸看了看依旧喧闹的夜市,拉着沈桐沿着湖边的小路,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灯光越来越暗,虫鸣蛙叫代替了人声鼎沸。
夜晚,终于像个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