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陈大人回去后便尽快整理结案,开春前将此案一并上报。”沐昭叮嘱一声,陈不予连声应是。
此时天已微亮,南山云端笼着一层薄雾,淡色金光从中若隐若现透出些许。
众人都觉神色颇为疲倦。
留下部分差役收拾现场,其余人便慢慢往山下行去。
山风依旧透着几许寒凉,断续下了一晚细碎雪片,此时枝梢上还挂着一抹抹莹润晶白。
众人连夜救火,披风外袍啥的都拿来扑火烧毁,这时冷风一吹,不少人都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脚步轻盈走在最前,虽有几分倦怠,但脚下步伐始终不慢,瞧着竟比在场诸人都精神一些。
魏玲打个哈欠快步追上前,憋不住疑惑问道,“玉姑娘,你让人安排水龙队随时待命,是一早便猜到饼叔会放火自杀?”
玉琳琅沉默一瞬,忍不住叹息,“我只是猜到他可能不大想活了,为防万一,早做准备。”
“唉。”魏玲也跟着连连叹气,“这事也算是彻底结案了吧,可我心里怎就那么不好受。”
“哦对了玉姑娘,还有一件事比较蹊跷的。不知你可还记得那灵神香?”
“老梁王用来刺激感官之物?”
魏玲点头,“我们在何碧月小姐雷击而亡后,曾仔细搜查过她屋子,从中也搜出些许燃尽的灵神香粉末。”
“原来如此。”玉琳琅淡漠颔首,“难怪我总觉这人身上臭臭的,总带着一丝甜到发腻的气味。”
“可她那香味跟老梁王府上灵神香香味,似乎不太一样。”玉琳琅扭头看向魏玲,“不过我记得她死前那晚,我是有闻到她房内飘出一股香到发臭之味。”
魏玲眼睛一亮,神秘兮兮靠近玉琳琅,掏出一方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往她手里塞。
“呐,这里有两小包白色粉末。小的那包是从老梁王府里刮来的,大一些的是何姑娘之物。我之前都验过,这两种灵神香粉末是有差别的,我自己觉得啊,应该是某几种名贵药材的提炼纯度不同,所以两种粉末才会呈现出这种差异性。”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大人一巴掌敲后脑壳上,顿时止住话音。
陈不予一脸无奈看向玉琳琅致歉,“玉姑娘都忙一天一夜了,你让她早些回去休息,怎么还提这些有的没的?这灵神香与案件本身又没什么关系,就你嘚吧嘚的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啥都想查个明白。”
“诶呀可这东西不是让人好奇嘛!我问过何碧月贴身丫鬟,她们都说何小姐近年来学习压力颇大,经常会闹头疼,可只要一点这灵神香,疼痛感就会得到缓解。但长期不点后呢,疼痛又会加剧,还导致性情有所改变。”
“好奇心害死猫!”陈不予丢给她一个白眼,没好气又拍她一掌。
魏玲回瞪,“咱们查案不就是有疑问就得追索么?你不觉得这东西奇怪么?那么一根线香,老梁王拿来助兴,何小姐她一个女人也喜欢用。”
“你闭嘴!”陈不予听着脸都跟着黑了,“你这口无遮拦的,在玉姑娘面前胡说什么。”
玉琳琅倒是极好脾气,将帕子收回自己挂在腰间的百宝编织袋,笑着冲二人微微点头,“魏大人有求索精神本也是好事,此物我回去后再仔细看看。”
魏玲一脸欢喜拱拱手,“多谢玉姑娘。”
言罢,又朝陈不予挤眉弄眼,后者给她整的哭笑不得,朝玉琳琅拱手笑道,“玉姑娘,那我们就先回衙门处理后续之事,告辞。”
玉琳琅道一声“辛苦”,目送二人快步跨马离去。
临行前,许冬兰笑着对她说,“家里已派人来接,怕是明后日就要动身回去。玉姑娘若得闲,希望离开魏州府前还能约你喝个茶。”
玉琳琅望着她,许久后点头应了。
二人约好明日午时在繁楼见上一面,玉琳琅便依次与平康郡王陆大人几人作别,这才与沐昭一同回别苑。
玉刺史就挺复杂的,全程也插不上三句话,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丢出门的闺女单独撇开他,与人一一作别后扬长而去。
就怪没意思的,玉守道冷着脸悻悻然回衙门办事。
一整晚下来,他虽精神疲惫,奈何衙门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办。
魏玲与陈不予那厢,到了衙门就吩咐人把咸鱼老汉家的朱四郎给提上来。
小伙在大牢里蹲了十天左右,早已胡子拉碴不人不鬼,看到二人时当即精神崩溃般大喊大叫,“我告诉你们很多次了,我没杀她,没杀她!”
“我是趁其不备用杵头砸她了,可我砸完一下就跑,她当时倒地还挣扎起身来着,怎么可能会死。”
“我只是太过不忿而已。她刁钻恶毒害死我父亲,我寻她打一顿有何不可?难不成就只准为富不仁之徒对我们施加毒手,我们却一点都不能反抗?这还有天理公道么?”
陈不予眼皮一跳,他现在一听“天理公道”四字,眼前就莫名闪过仰天悲愤怒吼的饼叔,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灼烫火焰。
魏玲一拍桌子没好气道,“你吼什么吼?小崽子你给我老实蹲下。现在有说你杀人么?你急什么!”
朱四郎蓬头乱发还满脸委屈来着,抬起挂着镣铐的手,丁零当啷抹了抹一脸脏污的面孔,不争气地哭出声,“我没错,我就没错。我只是打她一顿,我爹还死了呢!我爹有什么错?他就是倒霉,大街上遇上那么个疯婆子,才会被人打的吐血而死。”
魏玲缓了缓声音,“案子已经破了,凶手是跟你无关,但你打人是不争的事实。陈家那边若不松口,你还得继续在大牢里蹲着。”
朱四郎一愣,抬头看向陈不予和魏玲,“我,我没事了?”
“你想得美,打人就不是犯事了?年轻人冲动行事,你这一杵子下去换半年大牢,你值当么?以后行事前,多想想你年迈的母亲。”
朱四郎想到老母,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