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淡淡一笑,“琅儿一人流落在外多年,全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过失。”
“如今好不容易把孩子认回,自是要加倍补偿一些,否则岂非枉为长辈。”老夫人朝虢国公主行了一礼,“还望公主理解。”
虢国公主就挺难理解的。
按说霍家不应插手此事。
一个扔在乡野养这么多年的外孙女,才认回一两天能有多少感情?
看看玉守道一家,连亲父亲母都不曾为玉琳琅说过半句话,她一个外祖母跳出来死死护着对方,不知有何意思。
安阳公主冲霍老夫人温婉一笑,“老夫人爱惜孙女之心,二皇姐自是能理解。”
“一切还得看西门大人如何审理此案。”
西门不归面无表情望着堂下一堆不开眼的人。
好得很啊好得很!个个都在他们家玉狐头上反复横跳,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早!
尤其那玉守道,他瞧他不顺眼万分!
若非身处公堂,西门不归能把十七八个惊堂木砸玉守道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道,“将人犯……将那老、夏家老爷子带上来!”
很快,一名身形瘦削佝偻着腰背的老者便被人带了上来。
老头年过六旬,头上包了圈白布,隐隐有血色渗出,一副枯瘦如柴又可怜巴巴之态。
玉琳琅转头看向他,眸光冷冷的。
老头瑟缩着脑袋没敢看玉琳琅一眼,被人带上公堂便一骨碌扑滚在地,连连叩首大叫,“大老爷,草民夏旺祖状告养孙女玉琳琅,不孝不悌不仁不义,黑心烂肺罔顾礼义廉耻道德人伦,还望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西门不归寒着一张脸,冷笑:“你可知自己状告何人?”
“草民晓得!草民就是状告玉琳琅,为图一己私欲不惜谋害养外祖父,买凶拦路试图阻拦老朽上京!”
“老朽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多年前更是接连病故。老朽之女便是玉琳琅养母,夏氏虽不通半点文墨,但为人温良恭顺谦逊有礼,可说是没有半分对不起玉琳琅的地方!”
“自从夏氏亡故,老朽更是承担起养外祖父之责,劳心费神操持家务,多年来不说为养外孙撑起半片天空,但终归是有些苦劳的!”
“如今养外孙女非但不报养恩,还如此心狠手辣狼心狗肺。为认祖归宗进高门大户,无视养母与养外祖父多年辛勤操劳,为摆脱养母夏氏一家,甚至雇凶试图抹杀草民!”
“如此作为令人不齿,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简直有违当今天子行孝于内流化于外的道德宗旨!还望大老爷明察秋毫,为草民及夏氏一族做主!”
夏旺祖一个长头叩到底,久久匍匐在地不曾动弹分毫。
围观之众哗然声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西门不归冷笑连连,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夏旺祖,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夏旺祖浑身瑟缩了下,“无人教小老儿,小老儿所言都是真的啊。”
“还敢撒谎?本官了解到,你几十年如一日在魏州府五壶县种田,别说识文断字,就连笔墨都不曾见过!日日扛着锄头下地的农夫,何以出口成章对答如流?”
夏旺祖猛地抬头,“大人!没人教我说这些啊大人!”
西门不归嗤笑,“那你倒给本官解释解释,何为行孝于内流化于外?你说,本官洗耳恭听。”
夏旺祖愣住,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出声,“这,大,大人……这,这跟草民状告玉琳琅一案,有,有关系么?”
“怎么没有关系?”西门不归重重一拍惊堂木,“你若解释不出个理所然,本官有理由怀疑你,为他人授意而来,虚假告状实则居心叵测污人清誉。”
老头吓的浑身一哆嗦,“大人!草民冤枉啊!”
“还敢不说实话?”西门不归再拍惊堂木,“本官……”
“西门大人。”虢国公主忽而笑着出声,“大人此言差矣,怎能因农夫不通文墨便怀疑他被人授意前来,故意栽赃污蔑玉小姐呢?这话说的毫无依据。或许,这老农是找讼师写过状纸,这些话都是讼师教他说的呢?”
夏旺祖闻声连忙点头,“不错,大人!是讼师,这话都是讼师教我说的。讼师老爷说,草民要跟玉琳琅对簿公堂,首先得把话说全乎表达清楚,让大老爷与在座各位明了此事前因后果才行。只有表述清楚了,各位大老爷们才有可能为小民做主啊。”
虢国便笑着转向玉琳琅,轻声问道,“玉小姐,令祖父说这么多,你怎么一句回应都无?你这表现,属实让人怀疑,你是否心虚啊。”
玉琳琅无视上位的虢国公主,只转头盯着夏旺祖,表情淡淡道,“外祖父,你确定要继续告我?”
此言威慑力十足,极具压迫感。就连立在公堂外围观的一众百姓,都莫名感受到脖颈间滑过一丝凉凉之意。
夏旺祖更是低着头压根不敢去跟玉琳琅对视。
虢国哼笑一声,“玉姑娘,你此言何意?本宫能理解为,是当堂威胁么?”
“民女不敢。”玉琳琅神色淡淡,“只是状告得讲究证据,并非张口胡乱攀咬,还请外祖父详细举证。”
“比如,我派去的杀手。再比如,我给杀手付银钱时的凭条或依据。更或者,是有详细人证或物证。”
夏旺祖猛一抬头,眼眶发红盯着上首而坐的西门不归,“大人!杀手早已逃窜无影无踪!小老儿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民,在京中更是毫无人脉可言。这一切还望大老爷派人去查实,草民所言句句为真,若有……”
“所以外祖父是毫无证据了?”玉琳琅打断他的夸夸其谈,“那你身后推波助澜之人,肯定没详细告知,诬告,在我朝究竟会判何罪。”
“是了,或许会跟你说。”玉琳琅面带微笑看他,“即便告我不倒也无妨。我既是您养外孙女,因着孝字一说,即便为你所冤,最终也不敢追究您的冤我之责。”
“否则我就真正坐实了我的不孝,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