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
女醒酒师有些郑重地开口，阿雨看向她。吴栖身旁的酒桌上，放着一只喝完的空纸杯。
“你刚才所说的话，证明你已经做好准备。预计今晚，为了在保全自己前提下尽量减少平民伤亡，我们将和金盏菊发生正面对抗，不论是否在梦中。梦中的有些人是由梦境主人制造的‘假人’，特征上你能够辨明。”
吴栖少见的没有继续喝酒，安静聆听。
“还有些关键的信息，你需要知情。一，金盏菊和研究所目前都不具备对梦境的直接观测手段，也没有除我们以外的安全醒酒方法。这意味着在不被对方摧毁醒酒药的前提下，我们拥有优先逃离某处梦境的能力。”
“我们能先逃出梦境，对方则需要等待‘白玉’效果解除，或是主动使自己精神崩溃，才能在醒来后向同伴汇报，对吗？”阿雨很快问道。
“没错。”女人走向书架，拿起一本老旧的笔记翻看。
“即使用自残等手段强行醒来，恢复神智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是我们在现实里的优势。”
但是还有其他可能。阿雨想起在梦中喝下“金盏菊小赠品”的堂先生。
“如果对方像堂先生那样，主动在梦中使用类似的药物呢？”
“这小子说得没错。”吴栖说道，“我找到堂先生时，他简直没个人样。如果他们还安排有人专门监测梦境主人的体征，就能在我们喝药前报信儿。”
吴栖点明了一种可能。金盏菊可以至少两人为一组，一人喝下“白玉”入梦，其他人监测其异常情况并汇报。
“因此你需要注意：在梦中优先隐蔽保全自己，同时使用醒酒药帮助无关的平民逃离。尽量不与梦境主人发生冲突，也不要让他发现你的醒酒药。”
“口服醒酒药的数量？”
“每当你进入新的梦境便会重置，在梦中也会自然回复，无需担心。以我的醒酒药为例，在梦中的回复速度大约每小时一瓶。”
“每当？”阿雨发现了不对，以目前所说的情况，他只有时间进入一处梦境才对；而且能够自动回复，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点：在梦中喝下醒酒药前，大量服用酸性物品如食醋和果汁、或是高糖高甜食品，能够刺激胃酸分泌，弱化醒酒药的效果。这会使你从身处的梦境跳转到附近另一个梦境、而非醒来。”
碱？阿雨想起来有些兴奋药剂成分，比如尼古丁，确实是偏碱性的。
“口服的才能这样，我是办不到的。金盏菊和研究所至今没能搞到口服药的样品，自然对这一点是毫不知情的。”吴栖补充道。
“意志力薄弱的普通人短时间内跨越不同梦境，容易导致精神错乱。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你对梦境的感知和掌控能力很强，还能时刻保持清醒，符合以往成功案例的情形。”
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奇怪的成分。如果要阿雨形容的话……像是秦可和奶奶？从来不缺少对事物分析概括能力的阿雨，此时却有些茫然。人类的情感中总是有些难以言说的部分，像是一片金色沙漠下埋藏着地下深海，将明媚和幽邃、热烈和冰冷这样充满矛盾的情绪碎片拼凑到了一起，使阿雨难以探明。
他还有很多关于醒酒师的事想好好追问，但不是现在。
“根据实验回忆记录，从一个梦中逃离、到选择梦境重新进入的空隙，有一段对所有可进入梦境的‘检视时间’，就像一堆泡泡堆在面前。进入过的梦境会在‘访客’眼中呈现微弱的蓝色，可能和醒酒药的作用有关；通过观察这一点，避免进入重复的梦。”
“……”
女人把视线从阿雨身上移开，合上了笔记。
“情况已经说明，下面进行人员分工。小子你像刚才说的那样，从你的住处进入梦境、保护平民，我的酒保会确保你的人身安全；吴栖会在距离你足够远的西城区，也就是金盏菊拟建酒厂的地段入梦，吸引曹义泽等人的注意。我会和吴栖一起行动，并和你们保持联络。”
吴栖不能在梦中跳转，留下的破绽要是被抓住有些致命，还不如让女人来，虽说女人的长相可能已经暴露……不过看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眉毛、身体轻微的颤抖，看来像是他主动要求的。这样也好。
“我说，你就没想过我被逮住、把你们暴露的情形？或者反过来？”阿雨知道这是最坏的情况。
“别太小瞧我们，小子。至于你，呵，天晓得呢！她说可以试试，那就试试咯。”
“就这样吧。如果无法和我们取得联系，就来我的酒馆。明天见。”
明天。
会的……
阿雨躺在自己床上，回想着不久前的对话。斑驳的天花板，清冷的月色，还有手中的两个药瓶和注射器，都和他一样沉默不语。
过不多久，有什么东西按住他的眼皮、压着他的身体般，将他缓缓拉进床里、越来越深。
来了吗……
……
“举起你们的双手！”
舞台上气雾弥漫、火花飞溅，四周全是呐喊的、挥舞荧光棒的人群，夜空上还有无人机盘旋；刺目的聚光灯到处瞎晃。
这是在……演唱会现场？
阿雨低头，自己手里也正握着一只荧光棒，还有一杯透着淡蓝色的奶茶。
“怎么了！兄弟！”
邻座的女孩高声喊着。
“没事！”阿雨连忙加入呐喊助威大军。他扫视人群，乌泱泱的这么多女孩。
随着声浪涌动，歌手比着手势，一颗颗粉色爱心便飞向观众，在尖叫欢呼的女孩们头上像烟花般炸开。
造影的运动轨迹和特效程度做不到那么邪门，看来舞台上的歌手就是梦境主人，自我意识相当强啊。老实讲这样嘈杂喧闹的场景不利于金盏菊找人；难道靠这些穿行在过道里的保安?他们表面上在维持秩序，其实是在人群中搜寻什么。
不妙。一位保安已经从下面搜了上来。
阿雨尽量不去看保安。余光里的保安盯着阿雨看了数秒，回头继续向上走去。
呼。
“今天我真的很开心，有这么的家人，这么多的朋友。谢谢你们的陪伴和支持，有你们在我身边这件事情我觉得真是，太酷啦！”
“啊啊啊啊——”
好吵。该说不说选这个场景其实还挺聪明的——有这么多保安监视着，谁突然站起来一目了然。自己要是醒酒师，行动会受限。
正当阿雨推演着应对策略，聚光灯突然锁定了他，照得他目眩；仔细一看，同样几束灯光射在了其他几处人群里。
“我们挑选了几位幸运观众，请各位上台！大家鼓掌！”歌手旁的主持人喊道。
是通过限定假人的性别来找人？这样至少可能找到男性的醒酒师。真有你们的，就陪你们玩玩儿。不过他可不会蠢到就这么上台。
阿雨在周围女孩们的掌声和呼喊中起身。
制造了这么多的假人，精神负担肯定不小；既然他要当明星，就让自己给他添添柴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