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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教师成长之路 > 柳永: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

1倾掉一座城,成全一个人

1941年12月8日,炮声响了,日军开始轰炸香港,准备抛下白流苏只身前往英国的范柳原这下不得不留了下来,和白流苏在这动荡的岁月里抱团取暖,相依为命,命运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这盘形散神聚的棋,对于白流苏来说,幸福来得真是不要太突然!

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为了成全白流苏,一座城都倾覆了,这代价未免太大了,末了在《倾城之恋》的结尾,张爱玲如是感叹道。

其实只要人间还有这样经历悲欢离合的人,这样由一个人倾覆一座城的故事便会不断上演,今有白流苏,古有柳三变。

公元1159年,金朝宫廷歌舞升平。两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体态轻盈,面容姣好,眉如墨画,手执红牙板,咏唱着一首词。

望海潮·东南形胜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金主完颜亮龙颜大悦,已经许久不见这么好的乐曲了,同是文学家的他,听着这天籁之音,陶醉在这绝美之词描述的人间仙境当中,他仿佛置身于繁华的钱塘,眼前就是美丽的西湖,西湖锦山秀水,清丽可嘉,重重叠叠的山峦回荡着悠扬的羌笛,湖里金灿灿的桂子从月宫上飘落下来,馥郁芬芳,扑面而来,这是嫦娥对人间的馈赠。

碧绿的荷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绵延千里,与天际相融,身着华美服饰的人们在其中嬉戏打闹,更是给这宛若画卷的秀美湖山增添了洋洋生机。

绝了,太绝了,这首《望海潮》写得太美了,钱塘竟然如此秀美奢华,真是“上有天堂,下有钱塘”啊!这样美的地方还在宋人手里,真是可惜了,完颜亮遂起投鞭断流之志,两年之后,金灭宋,占领钱塘。

一首词引发了一场战乱,钱塘这座城的倾覆,便成全了这一冠绝古今写钱塘词宋代词人——柳三变,估计当初让柳三变奉旨填词的宋神宗应该哭晕在厕所了吧,历史就像一块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

2错位职业,成名天下

柳三变出身于书香门第,《论语》中说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父亲柳宜希望三变有君子的操守,三变的父亲和还有兄长叔侄皆高中进士,入朝为官,良好的家庭背景给他造就了宽松的教育环境,他得以在繁华的汴京朝欢暮宴,流连于大街小巷和瓦子等娱乐场所,汴京的精彩的歌舞乐曲熏陶着他,让他对音乐情有独钟,才华初显。

作为学霸家族的一员,柳三变还是要走科举这条路的,桂花香飘十里的季节,三变同学迎来了他人生的大考,尽管没有好好看书,凭借音乐才华建立起来的自信和遗传了家族学霸基因的先天优势,三变同学自信异常那个,和同学们谈笑风生:“科举挺简单的,我给你们表演一个考中进士看看,让你们知道一下我的裸考实力哈哈哈哈哈。”

我们当然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自负的三变同学没有考中,这下打脸了,不过三变同学心态极好,毕竟还年轻嘛,也因为年轻,免不了发一下牢骚,牢骚转化为喷涌而出的才情,一首《鹤冲天》一气呵成。

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你们这些紫袍的仕宦士大夫有什么了不起,成天只知道整那些宫廷靡靡之音,看不上我这市井之词,我也不屑考上科举与你们为伍,我写词一流,我是白衣卿相,深受民众喜欢就够了!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柳三变的出格吐槽在全网掀起了人们的讨论热潮,特别是引发了无数落第秀才的共鸣,在仕途不顺的灰暗时刻,柳永的文章成了他们情绪的宣泄口和心灵的慰藉。

饱受科举折磨感同身受的读书人瞬间刷爆了朋友圈,将文章顶上了各类报刊杂志头条,“考科举失败后读《鹤冲天》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在知乎网站上一直保持热搜状态,《鹤冲天》的超级话题在微博上经久不衰,许多人在这一年度爆文下@柳三变参与讨论。

瓦子里的楚楚:我们家柳七好棒!

钱塘父母官孙相何:柳兄真是才华横溢啊,我会再次向朝廷举荐你!

哥哥柳三复:文章虽好注意祸害呀,不要太锋芒毕露。

……

三变同学成了现象级网红!这是他一生的高光时刻,一举成名天下知,22岁的他意气风发,年少有为,风华正茂,而诗仙李白在22岁的时候还困顿在蜀中,要等到3年后才只身出蜀,写下“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千年一遇的天纵奇才苏轼在22岁的时候已经进士及第,还有欧阳修老师口碑加持,热忱为官,但要等到25年后经历“乌台诗案”才变得旷达超脱,写下“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柳三变天性中的烂漫和身为词人的傲骨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是自己内心中的国王!

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仕宦家庭的柳三变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科举之路,前面的裸考没考过情有可原,后面三变同学重整旗鼓,发奋学习,果然不负众望,三变同学的名字出现在了未发榜的进士之列,他离高中进士只差皇帝审阅的一步之遥。

宋神宗晃了一眼今年进士名单,”柳三变“这个名字赫然出现其中,他觉得尤为刺眼,这样一个轻鄙科举的人怎么能入朝为官了,于是宋神宗划掉了柳三变的名字,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三变同学的科举之门就此黯然关上了。

“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奈何二十多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跨越悠悠千载岁月,在某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面对同一轮明月,毛不易和柳三变应该发出过同样的感慨吧,想要兼济天下的柳三变连番考场失意到被朝廷拉入黑名单,这对于一个文人确实是很大的打击。

好在古代王公贵族比较赏识文青,柳三变同学改名柳永,通过举荐的方式也做过一些小官,总体上非常坎坷,仕途的不如意确是文学创作的福音,这是古代文人千古不变的铁律,在这期间笔耕不辍,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斜杠青年,顶着“奉旨填词柳三变”的名号,柳永浪迹于市井酒楼,开始了他中国古代第一个专门写词为生的职业化道路。

柳永词深受市井之人的喜欢,从钱塘到汴京,从酒馆到集市,“凡是有井水处,便有歌柳三变之词”,柳永词广为流传,当时那些教坊乐工等文艺创作者都争先恐后和柳永合作,柳永的参与是歌曲卖座和传唱的金字招牌,而当时的歌女如果能找到柳永为自己写首词,身价便暴涨百倍,所以便有“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永在家排行第七,又叫柳七)。

柳永这个追求浪漫的音乐天才,在仕途失意之时,为他人生荡起了阵阵温暖涟漪的,不是大材小用的官府生涯,而是那些技艺卓群的伶工和诗情画意的柔情女子。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在这最后一个寒蝉生命终结的秋天,柳永将与自己的意中人告别,古代一切都很慢,车、马交通也是,而离别意味着此生可能再无相见,所以会有“长亭送别”来体现对于离别的重视,弘一法师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正是对于这一传统习俗的继承。

柳永在长亭的渡口旁与恋人泣不成声,直到船夫催促船要开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别,而在借酒浇愁醒来的清晨里,本希望一醉解千愁,但看到与“留”谐音的柳,那种伤感之情又喷发而出。人间无常,世事的大喜大悲之间不断锤炼着柳永那颗敏感的心,也为他的诗词的创作提供丰富的素材。

4看山是山,看山还是山

柳永晚年凄惨潦倒,时常入不敷出,人在老年身体和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一种生命落空的悲哀会时常涌现在心头,但是对于他所钟爱的诗词事业始终没有动摇过。

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脍炙人口的名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第二种境界便是这句了,这里的“伊”是之前所相好的歌姬酒女吗?恐怕不完全是,这未尝不是回首当年之意了,一种是矢誓明志:你们那么多人批评我,不接受我写的词的风格,攻击我的词,让我仕途不顺,但我现在回首当年,为了我的所爱诗词有关的事情(不管是女子也罢,音乐也罢,理想也罢),我自始至终无悔于自己的选择。

智利著名诗人聂鲁达在爱情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里有句撩人风情的诗句:我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诗中情感的美妙不在于强烈地如疾风骤雨,而是温婉地如和煦的春日,缓缓流入心间,樱桃吸取了阳光的养分茁壮成长,这是阳光对于樱桃无言的呵护,而这正如柳永对于诗词的初心不改,含蓄而持久的热爱。

5总结

世界一流文人身上总是有三大规律:要么老爸死得早,要么老爸是个酒鬼或流氓,要么自己是没落贵族。家道中落的柳永算得上是第三个了。

柳永作为婉约派代表诗人,作为“情长”婉约四旗之一,与“闺语”的李清照齐名;在文学上,他勇于创新,大力创作慢词,从根本上改变了唐五代以来词坛上小令一统天下的格局,同时他是两宋词坛上创用词调最多的人,他也是中国古代第一个职业化的词人;在政治上,柳永还是有用世济民的志意的,他在任定海县晓峰盐场盐监时,看到盐民的艰苦劳作十分同情,为盐民呼吁说“煮海之民何辛苦,安得母富子不贫”,希望国家能减轻盐民的赋税徭役。

不要浮名的柳永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最终留下千秋万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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