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虽然很不甘心,但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
她也只能妥协。
工头和工人跟在后面,好一会儿才走到。
几个人站在山涧边上,小心翼翼地挖着那块土,片刻露出一小部分石头,工人赶紧放上仪器开始检测。
结果却并不理想。
是翡翠没错,但看不出珍品的潜质。
工头收了仪器,走回来对祁少焱摇了摇头。
又将刚才检测出来的数据,递了上去。
“从检测仪的结果来看,
下面部分的石头品相普通,大家实在没有必要去冒险。”
可是阮棠仍旧不肯死心。
“因为你们挖的不够深!只要再往下两到三米,绝对可以看到种色!”
她从小跟着母亲,走遍了无数山矿,对地质和土壤的了解,让她有种近乎本能的执拗。
“现在挖下去的深度……”那工头实在无奈:“已经是极限,如果继续深挖,风险太大。”
阮棠不想听这些话,此刻那块石头像是扎在阮棠心里,她此刻满脑子都是想挖出来的念头。
看着阮棠死死盯着那石头的方向,不肯服输的眼神,让祁少焱神色浮现起几分复杂。
“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南烛生。
她对石头的偏执,好像被完完全全复刻到了阮棠身上。
可现在阮棠没工夫听祁少焱说其他的事情,她一遍又一遍地问那工头。
“真的不行吗?就再往下一点点呢?”
工头实在被磨得没了耐心。
“阮小姐,继续浪费时间,恐怕连上面的部分都保不住了!”
阮棠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一旁的沈清雅,早就不想继续站在这又软又湿的土上,她只想马上离开,于是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抓紧让工人们切割石头,就这么决定了!”
阮棠张了张口,可是她的话根本没人会听。
工头只认祁少焱的命令。
祁少焱呢,又只在乎沈清雅。
阮棠无措地站在原地,像个傻瓜。
“阿焱,我们下去吧。”
沈清雅自然地挽过祁少焱的手臂:“让工人们拉机器来工作吧。”
“嗯。”
阮棠还停在原地。
如果挖不出那块石头,她实在寝食难安。
对石头的执念,似乎从她生下来开始就流淌在血液里。
难分难舍。
祁少焱看出阮棠的心思,漆黑的眸子微微蹙起,冷声提醒她道:“阮棠,你别胡闹了。”
“工人们已经准备机器开始切割,周围会有警戒线,你进不去的。”
胡闹?
也对,在祁少焱看来,她现在的行为应该很可笑。
毕竟他怎么可能了解她的心情,他永远不会明白,石头对阮棠的意义。
“阿焱。”沈清雅在一旁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里风好大,我们下去好不好?”
“嗯。”
祁少焱小心扶着沈清雅,两人转身准备下山。
“方泽。”祁少焱转头吩咐道:“带阮棠下山,不要让她乱来。”
机器的轰鸣声由远而近,阮棠看着那块石头被切割成四份,目光停在最下面,心里默默祈祷着。
如果他们切割完,下面的石头没有滑坡摔进山涧里,那她还是有机会的!
工人们彻底完工时,已经到了深夜,足足拉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最大限度地保住了那块珍品。
沈清雅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却坚持要陪在祁少焱身边。
总算是计划顺利进行,祁少焱温柔地看向身边的女人。
“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
“嗯。”
阮棠却看着那块石头不愿意离开。
大家已经在这里忙了十几个小时,几乎时刻都是神经紧绷的状态,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看到阮棠继续站在那里,人散了她还是不肯走。
祁少焱有些恼。
“你没完了?”
阮棠直白地告诉他。
“我要去挖那块石头。”
她坚信,那石头一般被开采出来,价值不可估量。
“别在这儿发神经!”
祁少焱的眼底裹着清冷的肃霜,嗓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不可置疑的怒意:“再闹别怪我不客气!”
“可是挖出那块石头,一定会比上面的四块更值钱!”
阮棠的话一出,一旁收拾东西的工人听见,都忍不住偷笑。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他们吧她当成疯子。
祁少焱更是毫不留情。
“你哪里来的自信?”
男人冷峻的眉眼紧蹙起,眼底满是疏离。
“就凭你随便看了两眼,就能断定?阮棠,这是祁家矿山,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
“就是。”沈清雅披着浅棕色的羊毛外套,轻蔑地看着阮棠:“你若是在这矿山上出了事,可是会影响祁氏企业声誉的。”
原来如此。
所以祁少焱这么强硬地否定她的想法,也是因为这个。
方泽此刻也好心来劝。
“况且一块石头而已,纵然真的价值连城,祁氏也不至于非要不可。”
是啊。
祁氏的财富无法估量,他们看不上这个石头。
也看不上阮棠的坚持。
可是他们不懂,每一个爱石的人,是不舍的让那样珍贵的石头,长埋地下的。
那么美的东西,要经过最富生命力的设计,最细致的雕刻,以最美的样子,让更多人欣赏。
祁氏靠着玉石起价,却早就忘记设计的初心。
阮棠不在纠结。
“好。”
她开口道:“我跟你们回去。”
阮棠没有和祁少焱坐在一起,而是上了助理的车子。
车子行驶到市区,阮棠说自己要买些东西,便先下了车。
然后在下一个街口,打了量车,又一次前往南部矿山。
一路上她的心情从忐忑,逐渐被兴奋填满。
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慢慢变成寂静的夜空,他们上了山,周围的一切漆黑且沉寂。
她仿佛看见母亲的那张脸。
她终于明白南烛生之所以会成为传奇,远不是因为她过人的天赋和眼力。
更多的是对初心的坚持不悔。
车子到了矿山,门外的守卫将阮棠拦住。
阮棠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我刚才和祁总一起过来的,他有些东西落下了,我过来帮他取。”
守卫觉得阮棠眼熟,想了想便将她放了进去。
夜晚的矿山人烟稀少,即便路上都安了灯,但这片夜色太空旷,目之所及仍是昏暗一片。
阮棠熟悉地形,更擅长爬山。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最松软的那片土上,此刻的土质比白天是更加疏松,稍微不小心,就会踩塌后摔下去。
阮棠连大气也不敢喘,一步一步地靠近,看到那石头时,心底的激动已经完全掩盖了恐惧。
土面上竖插着一块石头,幽暗的皮壳竟然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油光。
在阮棠眼里,那石头就像是带着迷惑人心智的法器,引着她一步步靠近。
阮棠缓缓蹲下,小心地拨开石头周围的沙土,一点一点地看着它漏出埋藏百年的容貌。
可阮棠速度很慢,那石头被埋的太深了。
她的手指已经开始红肿,但还是尽力地挖着。
她太专注了,专注到身后有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一抹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她面前,阮棠才惊恐地回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