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总。”阮棠昂着头,目光淡淡地扫过沈清雅和祁少焱:“现在问这些,有意义么?”
“我早就告诉过你……”阮棠故意将语速放的很慢,一字一刀地割在对面两位的心上:“这石头交给沈清雅,就是浪费。”
说罢,就和司南辰绕过那两位离开了。
祁少焱远远注视着阮棠的背影,一股自头顶俯冲而下的火气,不动声色地灼烧他的肺腑。
这种难以掌控的挫败感,是祁少焱几十年人生中的头一遭。
沈清雅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远远地看到准备离开的Mark,和路老相谈盛欢,一时间又看了希望般,拉着祁少焱便走了过去。
“师父。”
沈清雅亲昵地挽上路政云的胳膊,那按时自己和路政云的关系。
毕竟路老是唯一被SHARE邀请过,参与比赛评选的亚洲人。
即便是主席Mark,都得对他尊敬三分。
如果师父能替她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能帮她拿到SHARE作品展出的机会!
“这位是路老的徒弟?”
果然,有路政云的面子在,Mark面对沈清雅时,也多了几分友好的态度。
“主席,我跟了师父很多年,今日的石头也是在师父指导下完成的,只是这石头原本价值连城,我不敢用太繁复的设计来掩盖其光芒,所以让您觉得稍有逊色,是我能力不足了。”
一番话,既谦逊,又道出这石头的不菲。
就是希望Mark能带回去展览。
有路政云的面子在,Mark的神色确实稍有动摇。
“路老!”
司南辰的声音潇洒响起,他拉着阮棠,硬是给她拽了过来。
本来事情都结束了,阮棠也不想在和那两位有什么交流,偏是这个司南辰,什么热闹都要凑!
“你们聊什么呢?”
司南辰倒是一点儿不见外。
沈清雅眸色冷漠,说的话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Mark主席是师父的朋友,我们聊点家事,无关人等就不必参与了吧。”
家事,就是要提醒司南辰和阮棠,脸皮别那么厚!
“无关人等?”
这几个人里面地位最高的路老和Mark都没说话,沈清雅就忍不住开始赶人,实在有些藏不住气。
更让路政云蹙眉。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明争暗斗的较量,从前不说,是因为沈清雅天赋确实是小辈里很不错的,但如今……
路政云想着,眼神锐利了几分。
“无关人等?”
沈清雅还没意识到路政云话里的反讽,继续说道:“对,我们师徒之间聊天,我不喜欢有外人在场。”
这话更是触及到路老的底线,借着他的名头打压同辈,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教出这么个徒弟来!
但这种场合,路政云还是忍下了火气,目光落在阮棠身上,她不争不抢,专心钻研手艺,面对沈清雅的咄咄逼人,此刻仍是平静的神色。
好苗子。
“如果我收阮棠为徒,她就不算外人了。”
路政云平静的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路政云本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前几次都没得到阮棠的回应,他一把年纪,也不好再多开口。
这一次如果还不行,那他也只能放弃了。
“我不同意!”
沈清雅急了,话不过脑子便匆匆喊出了声。
她这沉不住气的性子,让Mark有些厌恶。
“路先生收徒弟,你有什么资格反对?”Mark继续道:“我觉得路先生的决定非常正确,阮棠小姐是个好苗子。”
“谢谢路老!”阮棠回过神来,赶紧鞠躬:“我一定好好努力,不会辜负您的心意。”
从前阮棠抗拒拜师,因为不想和沈清雅有过多牵扯,但现在……
她想彻底打败沈清雅的心情,已经越来越强烈。
要做这个行业的顶尖,就要一个人头一个人头的踩过去。
得到了阮棠的肯定,路老直接开心地上台宣布了这个消息,他甚至说。
“阮棠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路老印证的关门弟子!
当初收沈清雅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这话,而沈清雅“关门弟子”的称号,全是她自己在外面传播开的。
而沈清雅确实也利用这个名头,给自己争取了许多机会。
如今……
这些都是阮棠的了。
这一次的晚宴,阮棠无疑是最大的赢家,她接受聚光灯的闪烁,给无数自己曾经崇拜的前辈敬酒,她喝了许多酒,微醺的醉意更让她的幸福感腾空而起,整个人轻飘飘的,这种快乐她从未有过。
喝大了的阮棠在洗手池吐得彻彻底底,胃里烧烧的,她靠在走廊的墙上,脸上还在嘿嘿嘿的傻笑。
“找了你半天。”司南辰匆匆赶过来,将阮棠扶着:“让你别喝那么多,就不听话。”
“我开心嘛。”阮棠声音软糯糯的,粘的人心痒。
“谢谢你,司南辰。”她噙着那双漂亮发光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司南辰:“谢谢你帮我,谢谢你让我找回自己,让我实现自己的价值。”
“谢谢你……帮我脱离过去的阴霾。”
过去的阴霾。
最后几个字,重重落在祁少焱的心上。
他刚跟着阮棠出来,原本是怕她喝醉了摔死在厕所里,结果还没出去就被司南辰截了胡。
他站在洗手台里面,一门之隔,听着阮棠的声音。
那段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成了她心里的阴霾?
阮棠的声音还在由远及近地响起。
“祁少焱他不爱我,轻视我,和他心爱的沈清雅比,我就是个没用的家庭主妇……”
“时间久了,我也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只是个让人不被人爱的家庭主妇……”
“所以我要谢谢你司南辰,如果不是你让我找回自我,我可能一辈子都要陷在这种自我怀疑的反复里,一辈子被踩在泥潭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插进祁少焱的心里,声音直至最后消失不见,可插进去的针却延绵不断地酸疼起来。
他甚至没有踏出洗手台的勇气。
阮棠的那句“我想赢沈清雅。”
似乎在此刻找到了出路。
她好像脱胎换骨,精彩的让人目不暇接。
这就是她要找司南辰合作的原因么。
阮棠和司南辰离开了,祁少焱头疼的厉害,向来漆黑如墨的眼底氤氲起从未有过的悔意。
他这些年,都未有过这种感受。
祁少焱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额发耷拉下来,褪去往日里桀骜孤冷的模样,此刻的无助,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