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四月的雍和寺，空气中依旧飘荡着浓郁的玉兰花的香味。
孙虞姗看着眼前这个，天差地别的闺蜜，瞬间陷入记忆的洪流中，她感觉自己像一头四脚朝上的猪或是牛，躯体淹没在洪水中，冲到很远的地方去，而她业已死去很久很久，又怎么能感知到周遭暗流汹涌呢。
又或者，她只是这洪水中的一截枯木。
周珉扶住她的肩膀，稳了稳她的心神：“她被人虐待成这样，季家不会不管的。我们先带她回去，你先别声张。”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像是小儿惊厥，整个背部发直发硬，眼睛发直。
周珉去过星际战俘营，也替战友收过尸。
星际恐怖份子的手段很残忍，又格外仇视他们，李康就是在营救活动中，身份暴露，才被活活折磨死的。
周珉见过比这个恐怖一万倍的情景，一枪爆头都是家常便饭，他心理承受能力强。女孩子不一样，柔弱似花，看恐怖片会留下心理阴影。所以他从不把这些污糟事带回家，避免让她知道，也避免让她接触危险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虞姗，我保证会调查清楚的，你信我，好不好？”
过了半晌。
虞姗回过神来。
她空洞的眼睛渐渐有了温度，微张的嘴向下撇了撇，似乎接受了闺蜜被凌虐的事实。
回应了一个淡淡的“嗯”。
——
回家后。
虞姗突然浑身发抖，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耳鸣，智能手表提示心率直逼160。周珉掰开她的牙齿，塞了一片美托诺尔，要命的是药片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
重生后的世界和前世混叠在一起，让她头昏脑涨的。她想赶走那些尖锐的让人讨厌的声音，不断重复呢喃：“不对，不对，不对……”
甚至连主妇群里，网友说的话，“重生就是作弊，靠作弊实现人生翻盘，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一直在她耳边盘旋，让她觉得无比讨厌。
“要是照你说的，把人生比喻成一场考试，好学生早就顺利过关上岸了，差生才要补考，一样的卷子重新再做一遍，就算拿了高分又怎样，真能跟优等生比吗？”
“你们都太搞笑了吧，不管是带着记忆重生，还是记忆清零去投胎，那些做过的事，以为可以一笔勾销了？”
“其实都记录在册呢！”
“往大了说，每次发生天灾，都是集体共业。只有我觉得周家发明的这个数字孪生项目，很SB吗，你爸快完了，病入膏肓，你妈生一个胞弟，给你爸供血供器官……怪不得周家大少爷要找个替身结婚呢，资本家丑陋的嘴脸！万物可替换”
“我听说周家，最早可以追溯到周王朝，那个周珉，可能就是周朝一位太子一直换皮子，活到现在！所以周家都围着他一个人转。成百上千年，周家的主子就没变过！”
主妇们越听越上头。
她们都爱听这种不靠谱的小道消息，特别是富豪家的八卦绯闻。
那个网友讲了一期王朝秘辛。
虞姗听她们议论自己老公，而且越说越离谱。
愤而退群。
可这些话，现在正不停地往她脑子里钻。
难道这些正是她所忽略的信息，命运早就提示过她了，只是她当时不以为意。
周珉哄着她把药片咽了下去。
半小时后，薛波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她也无计可施：“这是植物神经紊乱，受周围环境影响比较大，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靠自己调节。”
周珉把虞姗抱回房间。
带上房门后，才问薛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这个，薛波就头大了：“暂时控制住了，死不了。”
“季乘灵被人注射了很多激素，所以才胖得跟猪一样。这种激素，早就销毁了，只在从前经济大萧条的时候，给动物用过。但知道的人甚少。”
“居然被用到人身上，太恶毒了！”
周珉眸光一凛：“激素在星际1957的养殖场里。”
“不，是当年我亲眼看着销毁的，不可能还有存货！”薛波惊叫。“而且就在养殖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珉莞尔一笑：“你忘了，那些战备猪肉，都埋在地里。我猜，她们就是从猪肉中提取出了这种激素，做配方还原。”
薛波：“！！！”
我滴个妈呀。
“可是那地方，不是已经承包给了虞姗吗？据我所知，是她的人在看管。但虞姗不准他们动地下的，只准卖新鲜猪肉。”
“明天去一趟，一问便知。”
“虞姗，也去吗？”
周珉沉默片刻。
她现在状态不好，应该好好休息，但万一牵扯到她的人，也总该对她有个交代。
“嗯，我们结婚也有段时间了，应该带她回去省个亲。”
——
出发前，虞姗鼓起勇气和季乘灵打了个视频。
听薛波说，她的脸时不时就会溢出一层油脂，体内脂肪堆积过多，内脏受损比较严重。手术抽脂不管用，她的肥胖是由一种生物激素主导，这种生物激素活性很强，抽离以后，很快就会在体内实现再生。
所以，他们要去星际养殖场找到这种激素，然后才能有应对的办法。
薛波安慰她，不要太担忧。
虞姗眼眶一红，无法想象她这一个月，到底是怎样过来的，比前世车祸后自然肥胖更惨。而且，季乘灵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材，变成米其林轮胎了还让她怎么活啊……
但她为了不让周珉和薛波担心自己，还是表现出了坚强的那一面，她给季乘灵打了个视频，手机屏幕上只能看到她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周珉都有点不忍直视，咳了两声，礼貌地走开了。
“很丑，别看了。”
季乘灵完全忘记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只是每天都觉得好饿，他们要她在绿度母脚下忏悔，她就忏悔，说自己知道错了，请求娘娘原谅。
一个月，昏天暗地。
虞姗拳头都硬了：“可以告诉我，你那天许了什么愿吗？我想知道，是不是和那个愿望有关。”
“我没有许愿减肥哦……”
这个季乘灵还记得。
“我许的愿望是，我们两个，可以回到从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