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一口酒，压制自己伤口的疼痛：“代善，给明军的求和文书怎么样了？”
代善小心的看了父亲一眼，缩着脖子回道：“熊蛮子在界藩城前烧了，他说...”
闻言，努尔哈赤握着酒壶的手一紧，咬牙问道：“说什么！”
代善看着即将暴怒的父亲，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他说让我们洗干净脖子等死...”
“说要给萨尔浒的那些人报仇...”
“哈！”努尔哈赤气笑出了声，他没想到，如今的自己，居然连投降的资格都没了！
他坐起来，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那样看着代善：“这么说，他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代善沉默。
现在明军势大，而且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要灭亡后金。
建国、七大恨、萨尔浒...
明军与金兵之间的矛盾太深了。
“孙承宗呢，他怎么说？”
代善看着父亲没有抽刀，总算松了口气。
他现在一直害怕努尔哈赤跟他清算沈阳城下蒙古人的事...
他非常希望努尔哈赤能忘掉！
但怎么可能忘掉！
努尔哈赤因为这一战损失了这么重，现在不找代善麻烦，只是因为人才缺少。
也是因为代善手下的兵马还保存着不少...
要是这两个原因少了任意一个，恐怕努尔哈赤早就拿代善的人头来收买人心了。
对努尔哈赤这样的枭雄来说，儿子不算什么。
他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
不杀，只是因为现实原因罢了。
代善看着努尔哈赤回道：“父汗，我们派到辽阳的人，没有见到孙承宗。”
“信使回报说，孙承宗只是收下了求和书，至于更多的，就没有进展了...”
努尔哈赤思索一番，眯起了眼睛：“看来明廷上下已经达成一致，彻底不给活路了啊！”
“仅是孙承宗、熊廷弼，还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看来是小皇帝想要我们死！”
代善抬头看着父亲，他不清楚努尔哈赤是如何通过这么简单的讯息就得出这么严重的结论！
努尔哈赤没有去管这个想不明白的儿子。
他也不会给代善解释，孙承宗虽然收下了求和文书，但前线的战争，明军可没有一点放松。
从明军的实际行动，以及大将反应来看，基本绝了和谈希望。
而在大明王朝，能做出这么肯定的、不留余地的决定的，可没有几个人。
努尔哈赤就直接假定了皇帝。
至于是不是，没有区别。
努尔哈赤只知道，自己现在求和不得，只能战斗！
也只有战斗一条路可走！
他思索一下便对左右做出安排：“代善，命你立刻派人前往林丹汗处。”
“就说我愿意赠与他金银、美女，只求他将兵马撤回去。”
“如果他能切断明军在草原的后路，那你告诉他，我再出三倍的价！”
“海西女真同理，派人去收买他们各部族长老、首领。”
“另外，加紧分辨明朝的谍子。”
“抓住之后只要有嫌疑，直接处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代善领命，努尔哈赤看向阿敏。
这个侄子活着回来了，可惜，自己失去了两个好儿子。
否则，何至于如今的捉襟见肘...
“阿敏，整肃兵马！”
“我会从部族总再征召人马，优先给你补充！”
“你带兵南下，给我痛击朝鲜！”
“如果可以，那就派骑兵到朝鲜境内去抢！”
“我们现在什么都缺，有什么抢什么！”
努尔哈赤深知，作为一个游牧民族，作为一个强盗群体，一定不能停下抢劫的过程。
否则，这个群体就会先内耗指责起来。
大金，也会树倒猢狲散。
努尔哈赤还看不到更远的路在哪里，但此刻，明军打不了的情况之下，给金兵重新树立一个目标，非常重要！
羸弱的朝鲜，非常好！
努尔哈赤也反思了自己在此战之中的错误。
那就是太小看明军，太小看刚刚即位的小皇帝...
还有就是对明军的情报做的一点都不足，光顾着看沈阳城了。
忘记看整个辽东，忘记看大明的其他九边！
但努尔哈赤相信，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下次，自己一定不会输的这么惨！
下次，他一定要让熊廷弼也知道求和却被打脸的滋味儿！
“这么说，林丹汗对现在的互市规模还不满意，还想扩大？”朱由校拿着林丹汗遣使带来的国书，朝孙如游问道。
孙如游原是礼部尚书，后来入阁，礼部的事，也还算是他的管理范围。
像朱由校大婚、有功之臣策赏，他们都有人在参与。
当然，接待外国使臣，也是他们的活儿。
在朱由校的指示下，礼部正在抬高番邦的地位。
通过与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等西方国家接触，相互通商，提高东西方贸易。
这是朱由校给出的最高指示。
在这个指示之下，蒙古人、朝鲜人、日本人的使者地位也有提高。
最少，这份国书就能被孙如游带着出现在朱由校面前。
要是换了以前，恐怕礼部一个小吏就敢斥责蒙古使者痴心妄想！
孙如游应‘是’，接着又递过来一个奏折。
边递边解释：“这是派在林丹汗处的主事所写奏折，里面说，他看到林丹汗的大帐有建奴出没。”
这个消息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在努尔哈赤没有解决之前，朱由校还是希望和林丹汗保持经济上的牵扯，不要动刀兵。
而金兵的出现，无疑在朱由校的打算上打了一个问号，增加了些许不确定性。
不过当他读完奏折后，担心去了一半。
“只是重金收买，原来如此...”
“难怪林丹汗要求扩大互市规模。”
“看来，是想左右摇摆一下！”
孙如游同意：“这大抵是林丹汗最真切的想法。”
“至于说唇亡齿寒...”
“在不清楚朝廷战略，不清楚陛下雄心之前，没人觉得陛下会对草原动手！”
“草原几千年来，都是游牧民族的天下...”
“嗯。”朱由校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同意吧。”
“不过要扭捏的同意。”
“是，臣明白！”孙如游拱手行礼：“臣这就派人到草原去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