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话头一滞,只好闭上嘴,神色有些紧绷。
果然下一瞬,随着破空之声,元治帝一鞭甩到了他肩上。
叶京华肩上登时泛起撕心的痛楚,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硬是没啃声。
“今天朕就替你爹和你姐姐好好教训教训你!”元治帝怒道:“朕看你就是过的太顺了!人人都捧着你,叶府锦衣玉食地供着你,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低有多厚了!觉得万事都在你掌控之中了是吧?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朕告诉你,光是牵连党争这一条罪名,放在前朝就够你人头落地几回了!”
叶京华这下确实是说不出来话了。他自己又何尝不知,他的所作所为有许多都是仗着叶家的势,也是明白元治帝是个贤明君主、知道太子到底不是暴虐之人,于是踩着底线玩弄权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这也是他与太子的共同的劣根性,他们的起点太高,过得也太顺了。作为大文朝青年贵族中最精锐的数人,他们从生下来起就跟权力打交道,在他们眼中,权力太过唾手可得,因此视其为囊中之物,可以为达自己的目的随意取用玩弄。
“你们两个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朕自小培养你们长大,也算是尽心竭力,你们每日吃穿用度用度赶得上诸侯王,天下大儒,骑射师傅,哪个不是朕亲自请来给你们授课的?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元治帝痛心疾首道:
“你们一个是储君,一个朝中重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牵连的不仅仅是朕!更有朝廷百官、还有天下百姓!”
他恼怒又痛心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青年:
“看你们这样狂妄无知,得意忘形,朕怎么敢把祖宗江山交到你们手里?!”
这一番话字字诛心,别说是太子,连叶京华都被说得脸色有些发白,两人都跪不住了,齐齐俯跪地磕头:
“求父皇/陛下恕罪——”
元治帝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指着太子道:
“刚愎自用,狂妄自大!”
而后又指着叶京华:
“骄奢任性,肆意妄为!”
元治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着伏在地上的二人,恨恨道:“朕也懒得打你们!正好,今日你们就在这太庙里给朕好好跪一晚上,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他将长鞭往地上一扔,转头就走。
然而就在他走到太庙门口时,元治帝的脚步忽然一顿,转过头来:“还有一件事。”
他黑着脸看向二人:
“赵宝珠是朕看好的国之重臣,朕不管你们两个蠢货怎么争斗,若是牵连到了他身上、让他仕途有损,你们两个都给朕提头来见!”
撂下狠话,元治帝一甩袖子便走了。
太庙的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上,将月光隔绝在外,殿内只剩下昏黄的烛火摇曳。
隔了小半晌,太子和叶京华才缓缓直起身,都没有站起来,而是保持了笔直的跪姿。
待元治帝走了,夏内监才敢喘了口气,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碎步走过去,将地上的盘龙长鞭捡起来。
这鞭子可是从太祖爷哪儿传下来的!也算是宝贝咯——
夏内监小心地将长鞭收进盒子里,遂抬起眼,小心地看向两位小主子。
只见太子抬着眼,眉骨在眼窝中落下一抹阴影,神色沉沉地看着面前的祖宗牌位。
叶京华是外臣,不好直视皇室先祖的灵位,敛着眼一言不发。
夏内监有些讪讪,这一晚上可真够折腾的!因元治帝吩咐过,他也不敢跟两人说话,缩着脖子便往外头走,然而他方才转过身,叶京华忽然开了口:
“夏公公,”他道:“可否请您向陛下请示,送一位太医进来看看太子殿下的伤势?”
夏内监脚步一顿,回过头在近处一看,这才发觉太子虽然跪姿依旧纹丝不动,但垂在身旁的手背上正蜿蜒下两道红痕,正从指尖向下头滴血。
夏内监被吓了一大跳,他方才站的远,又年纪上来了老眼昏花,只是觉得听着下人,真没看清太子已经伤成这样了!如今定眼一看,见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太子也不愧是上刀山下火海惯了的,这样都一声没啃!
闻言,太子抬起头,看了眼叶京华,没有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唉哟!看、看这伤的——”夏内监吓得声音都有点抖:“老奴这就去请示陛下!”
说罢他急急忙忙跑出殿外,赶紧去找元治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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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赵宝珠在叶府都快急死了。
一大早听闻元治帝下令宣了叶京华无罪,赵宝珠就跑到了叶府里等着锦衣卫的人将叶京华送回来。结果生生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见人回来。他在叶府急得团团转,实在等不下去了,眼见着就要打上北镇府司去要人了,幸而叶执伦在外头打听到叶京华是被元治帝召去太庙了,锦衣卫们这才幸免于难。
赵宝珠又急吼吼地赶去了太庙。
太庙乃皇家禁地,外臣进不去,只能在外头呆着,赵宝珠带着方家两兄弟,在太庙外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转。
终于,在青石板上转了几十圈后,赵宝珠终于忍不住抓了把碎银塞进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手里,求道:“这位公公,求您告诉我,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了?”
小太监,什么都不敢说,推举道:“赵大人再等等吧,奴、奴才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宝珠满头是汗,焦急得双颊都泛红,还想再问什么,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太庙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
赵宝珠猛地抬起头,远远看见太庙的八扇大门被推开,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