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梦里,陀螺才不会停。
围坐在沙盘边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意思是……”费原重新打开那本小小的《梦境手册》,翻看着。
“桑德斯摩根作为筑梦师,已经死了,所以筑梦师的影响也随之消除……”
“但是出口在哪里,并不关筑梦师的事情,而是……”
费原皱紧了眉头:“而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梦境没有垮塌,说明梦主还在。”
宋均点点头,赞同了这个说法。
“梦主拥有改天换地的能力。理论上,只要找到梦主,我们就能离开副本。”
放映室里再度陷入沉默。
说得简单。
但是,以桑德斯的性格推断,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梦主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是梦主。
又或者,他会像藏起自已的心脏一样,把梦主藏在非常隐秘的位置,不让任何诡异知道。
宋乞看看一脸紧张的王宇,又看看神色凝重的李越非、费原和周舟,觉得头疼。
桑德斯必须湮灭。
可是谁来告诉他们,梦主是谁?!
宋乞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了老鼠。
“这里有什么可疑的诡异没有?或者,有没有藏诡的密室?”
老鼠的圆耳朵竖起来了。
“还真有!”它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就那个诡心储藏室吗?房间中央有好大好大一大罐诡心!”
宋均拎着老鼠的后颈皮把它塞进口袋,不让它乱讲话。
他不理会老鼠激烈的抗议声,转向覆面。
“那一大罐诡心是一直在那里吗?”
覆面不懂他这么问的目的,依旧诚实地摇摇头。
“那倒没有。”
“是因为您进入王国以后,总是剖掉诡异的心脏威胁他们,所以陛下紧急下令,让所有参与的诡异警员全部上交心脏。”
覆面思索着。
“那些诡异地位低下,所以他们的心脏没有进行分装。”
宋均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所以最开始……”
覆面会意地接上话。
“最开始,里面只有四只诡异的心脏。”
“第一轮逃杀游戏的博士,是桑德斯陛下的直系下属。”
“后面的两轮,菲森和比利,分别是另外两只诡异派出的官员。”
“他们失败了,因此,桑德斯陛下把他们逐出内阁,归还了心脏。”
宋均轻轻点了点头,微笑地看着覆面。
“老鼠!”他突然严厉地命令道,“控制他!”
喀啦一声,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桃木匕首就利落地撬开了覆面的头骨。
老鼠哧溜钻进去,飞快地给自已啃噬出了一片空间。
覆面站起来:“您——”
宋均冷静地望着他。
这眼神过于直白和惊悚,以至于覆面在温暖的放映室里打了个寒颤。
“您……您不会是……”
覆面的喉咙动了动,明明对方的等级不如自已高,可他就是莫名地感到畏惧。
“您不会认为……”
这个问句让他自已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是梦主吧?”
宋均笑得春风拂面。
覆面的头颅里,响着大脑被啃噬的黏腻咀嚼声。
“抱歉。”宋均站起来平视他,拍拍他的肩膀。
“我不敢信任诡异,尤其是手上有筹码的诡异。”
他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是梦主,那我就算控制了你的心脏,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覆面艰难地眨动眼睛,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管他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委屈你一下……”
覆面倒在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宋均坐回沙发里,扫视了一圈。
宋乞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大佬,你要干嘛?你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宋均是猜的。
桑德斯看似张狂,实则非常谨慎。
宋均不相信他会把梦主安排在一个容易失控的位置,就像他的诡心必须得好好地装在棺材里,安全塞在他几乎一刻都不会离开的王座下。
所以,梦主只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或者干脆就没有人形,以诡心的形式永久封存。
宋均询问诡心是否一开始就被封存,只是为了排除而已。
现在,答案昭然若揭。
“只能是让老鼠先试试看。试着稍微违反一点物理规则,比如说——”
他点了点前方的荧幕:“让它飘起来。”
老鼠操纵着新皮肤,从地板上站起来。
“这个酷。”它摆了个pose,“我也想要这个猛男。”
见宋均点了头,老鼠高兴地操纵着覆面,对着前方的荧幕抬起一只手。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那片荧幕竟真的缓缓飘飞起来,仿佛重力并不存在。
“是我!”老鼠高兴地喊道,“果然是!!”
放映室开始颤动,它垮下眉毛,依依不舍地把荧幕放回原位。
宋均悬着的心放下了,如释重负地倒回沙发上。
王宇看看周舟,又看看李越非,一颗心跳得极快。
“可以出去了,是不是?”
“活下来了,是不是?”
宋均点点头:“理论上是的。”
老鼠躲在覆面的皮囊里,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
“鼠鼠我啊,可以毁掉【王国】啦!”
覆面站起来,快乐地旋转了一圈。
“桀桀桀桀!我好久没有试过破坏东西的滋味了!”
“让你捏我心脏!我不但要吃掉你的心脏,我还要毁掉你的地盘!”
老鼠的速度很快,快到宋均来不及开口阻止。
他们脚下厚重绵软的地毯迅速开始褪色、风化,镶嵌宝石的墙纸剥落暗淡,巨大的植物叶子也迅速枯萎。
宋均从沙发上站起来。
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下,做工精良的皮沙发像坏掉的苹果那样溃烂发皱,最终只剩下被血液染得锈迹斑斑的木头框架和一些脆掉的棉花。
天花板上残缺的水晶灯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垂落下半边。
前方的荧幕是一块用来遮挡艺术品的白布,白布下方,金色茶几变形坍缩,是几只破碎的大理石胸像。
宋均感到一阵惊悸席卷了他。
他握紧桃木匕首,缓缓转身,看向王座的位置。
那里只剩一把式样简朴的破木椅子,缺了一条腿,似乎这里的工作人员生前拿它做了一番垂死挣扎。
椅子上稳当当坐着一个身影,腐烂的眼眶里,是一片死寂的深渊。
那片空洞阴冷黏腻地凝视住前方,安德烈双手交叠,那柄尖锐的文明杖随意地靠在椅子旁边。
就好像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
“恭贺。”他向宋均点头致意。
“你现在是国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