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手腕上,一道道伤疤触目惊心……
合欢再也绷不住哭道:“太子殿下同我主子好了几回便渐渐冷淡,开始是他自己找过来,后来都是主子命我去请。太子殿下总是有事,不是狩猎就是议事,我常常请不来人,我主子就拿我撒气,用烟斗烫我……”
“你受不了蔻娘的折磨欺辱,于是就故意把她和太子殿下的丑闻散布出去,因为你知道,只要闹得满城风雨,太子、太子妃甚至是赵老将军三方中,总有一个人会除掉蔻娘,到时候你就天高任鸟飞了对吗?”柳芽儿质问道。
合欢只是哭,不置可否。
“所以你才这么害怕,怕蔻娘会报复你。”柳芽儿乘胜追击道。
合欢哭哭啼啼道:“我和主子从前感情很好,如姐妹一般,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直到我把药给她的那一刻,我的心都是乱的。可她接下来做的事……让我更坚定地知道自己没有错,我……我真不知道她竟是这样的人……”
“什么事?”慕容雪冷冷追问道。
“她担心太子殿下给她的是毒药,叫我先吃……”合欢哭得更痛了,道,“那时候我一直发抖,我也不敢吃,可是她逼着我,我逃不开……我想着,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我自打出生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死就死吧,于是把心一横就把药吃了……没想到那药真的是假死药,三个时辰后我醒了过来……主子自然喜不自胜,服药前交代我,若是三个时辰后她还在棺材里,就叫我悄悄打开棺材放她走……可我没有去,我逃了……据说她的棺材在她房间里整整停放了三天……”
整整三天时间,但凡有人去看她,都能听到她拍棺材板的声音,可是整个将军府没有人去看她,没有人看得起她。
合欢说着说着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哭道:“我逃走了,我改名换姓,就是因为怕,我太害怕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
莲舟闻言摸了摸合欢的脉,轻声道:“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众人唏嘘不已。
慕容雪道:“那你就更要待在国师府,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合欢点点头,带着哭腔道:“谢谢。”
“可是太子殿下给你的药,怎么会是真正的假死药呢?太子殿下不是想杀蔻娘?若他真有心实施金蝉脱壳计划,也不会不去救蔻娘出棺材了。”柳芽儿说道。
“你拿到药之后,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视线吗?”慕容雪问。
合欢点点头,想到什么似的,又摇摇头,道:“我以前血气不足,常常眩晕,那天我路过花园老毛病犯了,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那时候我有点恍惚,不记得是不是有昏过去。”
“若太子殿下给的不是假死药,那就是有人趁你昏迷把药换了。”莲舟道。
“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做……为的是让主子活活在棺材里憋死吗?”合欢疑惑地问。
众人不忍告诉合欢食人蛆之事,再问了一些细节后便离去了。
“整件事快浮出水面了。”莲舟说道。
“有个恨蔻娘恨得牙痒痒的人,提前将食人蛆虫卵放在了棺材里,然后把太子给蔻娘的毒药换成假死药,为的就是让蔻娘在棺材里受尽惊恐与折磨,慢慢地被活活吃掉……对了,蔻娘的骨灰不在义庄,有人拿走去做法镇压了,一定是那个做贼心虚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柳芽儿复盘了一下道。
“莲舟,你去将太子、太子妃、赵老将军三人身边所有亲信的画像准备好。”慕容雪下了命令,莲舟点头,立刻去办。
这件事萧叹果真撒手不管了,柳芽儿回到溪风苑也不见他的人影,等她洗漱好上床了。萧叹才从外边回来,他一回来就直奔柳芽儿房间,坐到了柳芽儿床边。
“你最近在干嘛,神神秘秘的。”柳芽儿问道。
萧叹狡黠一笑不说话。
“真没想到蔻娘居然这样的人,假孕、虐待合欢、还逼合欢试毒,唉,我还以为她很可怜呢,结果她也有可恨之处。”柳芽儿半坐起来说道。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萧叹柔声道。
“萧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了蔻娘这么坏,才不管这件事的。”柳芽儿问道。
“明珠的事让你先入为主,觉得复仇的怨灵都是无辜受害的,他们复仇的对象都是十恶不赦的。其实不是惨得惊天地泣鬼神就会化作怨灵复仇。这种事儿比的不是惨,而是怨气。”萧叹道。
“不是越惨怨气越大吗?”柳芽儿反问。
“你在街上踩到一个恶霸一脚,他暴跳如雷觉得你是存心的,可能会大打出手;你踩到一个性情温和的人,人家却不过一笑置之。同一件事对于不同的人,是会产生不同反应的,同样的方法杀死一个人,产生的怨气也不同。”萧叹解释道。
“那做个好人岂不是很吃亏?”柳芽儿眨巴着眼睛,眼神里更加疑惑不解。
“好人本来就是吃亏的。”萧叹苦笑道,“可如果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明珠那样的好人却也化成了厉鬼,因为她实在受了太多太多屈辱。对了,说到明珠,暮野有她的下落了吗?”
萧叹无奈的摇摇头。
“唉。”柳芽儿也叹气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就算有大虞律法,也依旧不公平。”萧叹再次说到这句话。
“所以蔻娘、太子、合欢、还有用食人蛆折磨蔻娘的人,这些人都是坏人吗?坏人害死了坏人算坏人做了好事吗?”柳芽儿的问题向来很多,都是些刁钻古怪的想法。
萧叹依旧耐心作答:“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你要记住,这世上本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立场?”柳芽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有所感悟。
“杀人是不对的,可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却是越多越好。同一个将军被杀害,对于己方阵营就是一件坏事,对于对方阵营却是好事。这就是立场。”萧叹补充道。对于眼前这个还有些天真的女孩,他似乎还有数不清的事儿要教。
“所以雪姐姐保护太子,是因为自己的立场,我们查清真相,也是因为我们的立场。”柳芽儿喃喃道,萧叹听她说“我们”,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柳芽儿和萧叹聊着聊着,便打起了呵欠。不一会儿便睡去了。萧叹轻轻唤了她几声,见她不应,便抱起她,把她平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