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和洛雪跟着王二往里走，才发现这家澡堂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王二将这一大片地皮买下，外面建成澡堂，里面另外修建了一条长廊，径直穿过这条长廊，就是王家宅邸。
她们来到了王家的前厅，刚一坐下，就有下人上前来殷勤地斟着茶水。
王二坐定后才开口，开门见山地说了关于澡堂酒水供应的事，而洛雪也早有合作之意，两个掌柜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以一个合理的价格谈成了合约。
“相公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门外传来一个甜脆的女声，一个蓝裙小妇人走了进来，在看到有外人的时候有些微愣，连忙开口道，“原来今日有客，是妾鲁莽了。”
王二并未生气，而是招了招手让她到身边来：
“这二位是醉意浓的掌柜，二位，这是在下的妾室，柳氏。”
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柳氏正好带了新得到的新茶，便在一旁给客人冲泡起来。
王二和洛雪聊了许久，一直没有和卫清酒说话，未免让对方觉得自己被薄待了，他主动向卫清酒问道：
“这位卫姑娘，也是醉意浓的掌柜之一吗？”
卫清酒摇头：“我在大理寺为验尸官，对行商可是一窍不通的。”
“哦？姑娘竟是大理寺的女官？”王二十分惊讶地看着卫清酒，“卫姑娘可是有大才的！”
这一晚上终于是让卫清酒找到了切入的机会，她故作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何谈大才，前几日发现了个案子，怎么都没有头绪，叫人沮丧极了。”
洛雪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案子？是不是上次那个从崖坡上掉下来摔死的案子？”
她说完，余光不经意地观察起王二来。
王二的表情十分正常，他自然也听说了吕梁的遭遇，开口询问：
“卫女官说的，可是那个叫吕梁的？”
这问题正中卫清酒下怀，她猛然抬头，瞠目结舌地问：
“怎么，掌柜的认识？”
王二长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原来王二和吕梁，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相识了。
当时他们二人是从不同的州郡，身无分文地来到了京州闯荡，两人当时的境遇相同，都希望能在京州安家落户，便结成了好友，在最初的一小段时间里，成了互相扶持的好友。
王二品着柳氏泡好的百花茶，回忆着从前的往事：
“记得那个时候，我和他买一个饼，就一人一半，凑着钱买一碗面，就分成均等的两份，每天晚上都是肚子饿着入睡的。”
再后来，吕梁凭着一身健壮的肌肉入了军营，被选中成了看守城门的侍卫，而王二也开始摆摊做些小生意，赚到了关键的第一桶金，两人才渐渐淡了联系。
若是平日里偶然碰上，两人会结伴饮酒吃饭，也还算得上交好。
“前段日子我听说了吕兄从崖坡上跌落，实在是心里难受。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这么突然间就没了……”
他脸上的伤心不像是虚假的，看来是真心的在为吕梁的死而难过。
洛雪趁着机会继续问卫清酒：
“妹妹，这案子还没结案吗？都说了跌落死的，你怎么还在着愁眉不展的？”
“唉，偏偏我验出来不是跌落死，那崖坡下面有个洞穴，吕梁倒更像是被人拖到那洞穴里，被人活活打死的，”卫清酒说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糟糕，这一下倒是说得多了，刚才那些，还请各位当作我……”
卫清酒说到一半，王二的表情还没能看出什么异样，那正在给洛雪斟茶的柳氏忽然手一抖，拿茶壶里的水生生在桌案上溢出许多。
柳氏脸色刷白，赶紧找巾帕去擦茶水。
谁知就在这时候，一直笑意盈面的王二竟然沉下了脸色，看上去是真的动了气。
他沉下脸来看向柳氏，厉声训斥：
“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就不要在客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柳氏一听更加害怕，把那滚烫的茶壶抱在怀里都浑然不觉，草草给卫清酒她们行了个礼，就匆匆告别，离开了前厅。
经此一事后，王二似乎也不想再聊下去，他笑着向洛雪告罪：
“洛掌柜的见笑了，我这妾室出身卑微，难登大雅之堂，还请您莫要见怪。”
如此说来，这柳氏多半就是那从勾栏之地赎身出来的妾室。
洛雪和卫清酒也起身准备离开，想来她们今日大概是不用再想从吕梁口中套出什么了。
离开王二的澡堂后，夜已经深了，陆府倒是离这澡堂不远，洛雪便陪卫清酒一起走回陆府。
洛雪思考道：“方才我们刻意提到那洞穴，王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对这洞穴的事，他应该是不怎么清楚的。”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像他这样被大家都称为‘大善人’的人，会因为妾室打翻茶水勃然大怒吗？”
王二看上去和人们口中的形象一般无二，但他给人从头至尾的感觉就像是戴着一副伪善的假面具，对待每个人的表情、说话语气，几乎都是一个样，没有任何区别。
但唯独发怒的那一瞬间，他才像个真实的人，发泄着真实的情绪。
洛雪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得有一定道理：
“无妨，往后我们醉意浓和王二合作，有的是机会和他接触，到时——什么人？！”
两人正说着话，洛雪忽然伸手将卫清酒护在身后，防备地朝远处大喊一声。
她们正好走在一条四下无人的巷弄里，卫清酒顺着洛雪的目光看了过去，远处的屋顶上赫然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转瞬而逝。
卫清酒只粗略看了一眼，便看出那人身形壮实，很有可能就是杀害吕梁的真凶，她焦急地对洛雪说道：
“姐姐，他可能就是凶手！”
“不行，我若是追上去了，说不定你会有危险。”洛雪警惕地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守在卫清酒身边寸步不离，“我有能力自保，但如若你出了事，我没办法和大人交代。”
好在黑衣人只是露了一瞬间的脸，之后就再没有出现了。
洛雪将卫清酒护送至陆府门口，对她嘱咐道：
“这凶手估计盯上你了，明日起，我就派些人手在暗中保护你。”
卫清酒有些担心地看着洛雪：“姐姐一个人回去，万一遇见了会不会有危险？”
洛雪自信地笑了笑，轻蔑地道：
“我听见了，那房顶上都被他踩碎多少瓦片，一个大老粗还学人爬顶——你放心吧，要是真碰上了，要跑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