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面对面站着，神色各异。
旁边十几个捕快们也没有一个敢吭声的，生怕被卷入其中又挨板子。
最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的，是负责检验卤水驴皮的衙役。
“大人，女官从神婆家带回来的驴皮，我们已经都检验过了。”
结果是，不论是驴皮和卤水，都没有任何问题。
卫清酒有点不敢相信，她上前问道：
“你们确定吗？一丁点问题都没有吗？”
衙役点头说是：“我们找了几个大夫，看了里面的卤料和汤汁，都没有问题。还找了巷子的几条流浪狗，吃下以后也都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结果和卫清酒设想的不大一样，她有些失落，反观陆随，这结果应该是他早已经料到的。
陆一解释道：“我们去了解了失踪的钱氏夫妇，得知他们在失踪之前，也买了两大块驴皮，但她们的女儿亲耳听见，是那个嫌犯把驴皮捞出来吃掉的。”
既然他自己吃下了驴皮，那就说明驴皮没有问题。
卫清酒有些不甘心：“可这是我们发现的、两起案件唯一的共同点。”
“两起案件的共同点，可能是巧合。剩下的那十几个失踪者，他们是否也都购买了驴皮？只有多例佐证，才能证明这是共同点。”
爻师爷抓住时机，赶紧接话：
“我明白了大人，我会安排弟兄们去剩下的失踪者家里调查——那大人，山上那个养鸟的猎户，你们……”
洛雪偷偷瞄了一眼陆一，用眼神怂恿他再开口，哪知道卫清酒突然提议：
“大人，洛姐姐颜色艳丽，不适合假扮婢女。不如大人和洛姐姐假扮夫妇，我和陆大哥假扮下人和侍女。”
什么？！
洛雪和陆一听了卫清酒的话愣在原地，没等他们两个发表意见，只听陆随淡淡笑了一声，竟然说：
“那就这样办。”
……
入夜，四个人在准备万全后，上了南面的山。
走在最前面的是拿着地图的陆一，他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手绘地图，一边艰难辨认着路线，一边在心里暗骂画着地图的捕快。
在他身后，陆随穿着一身墨蓝色常服，想来应该也是陈太医的医术高明，他的腿伤已经好大半，已经可以不用拐杖匀速走着山路。
洛雪和卫清酒跟他们两个隔着一小段距离，两个人手挽手说着小话。
“你怎么这样不讲义气！陆大人是我的恩人，你怎么让我和他演假夫妻啊！”作普通妇人打扮的洛雪不情不愿地看着卫清酒，嗔怪她道，“我怕他，这样让我好痛苦啊……”
卫清酒却故意哼了一声，假意用闹别扭的语气开口：
“事儿轮到姐姐你头上，姐姐倒是知道不情愿了。既然知道这不是件好差事，怎的老推我上赶着去呢。”
洛雪满腔埋怨只得梗在喉咙口，生生咽下。
也是，要不是她张罗着想让卫清酒和大人假扮夫妻，自己也不会折在这里。
“行吧！”洛雪叹一口气，“平日里对那些讨厌的男人我也能应对自如，陪着大人再演一次又有何难！”
卫清酒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揶揄她：
“姐姐也千万别演入戏了，当陆夫人当上瘾咯！”
虽然山路崎岖，月夜的林中也比白天冷上许多，但两个姑娘在后面嬉笑打闹，好不有趣，丝毫没有被诡异的环境给影响到。
忽然，她们隐约听见了清脆的鸟叫声。
“妹妹你看，那枝头的两只小鸟，就跟我俩似的，叽叽喳喳的！”
洛雪笑得前仰后合，卫清酒却有些疑惑：
“鸟不大都是夜里归巢的吗，怎么这么晚了也会有鸟在外面飞？”
陆随和陆一听见了鸟鸣也停了下来，四个人重新聚到了一起。
那两只娇小的鸟看上去好像也并不怕人，反而飞到他们的头顶上转了几圈后，朝林中的一条小道深处飞去，就像在有意给他们引路。
“跟上。”
陆随一声令下，其他三个人立刻加快了脚步，跟上那两只飞飞停停的小鸟。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陆随有些体力不支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幢藏在密林深处的通体漆黑的瓦房，瓦房的后面还有一口水井和修建得比较简陋的地窖。
两只小鸟飞到瓦房后面，从一个狭小的窗户里钻了进去，透过窗影，可以看见好像有很多鸟雀栖身在里面，而瓦房前边顶上的烟囱正在冒着热气，房子的主人一定就在里面。
陆一在得到陆随的允许后，谨慎地上前敲响了门。
敲门的声响在安静的房内显得格外嘈杂，里面仍是安静一片，陆一有些不确定，又抬手加大了力度，多敲了几下：
“请问里面有人吗？”
这会儿才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是极其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朝门口靠近。
四个人不由得都有些戒备，不自觉地朝后面退了些，生怕从里头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
“……请问你们是？”
门被打开了，可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健壮面容却清秀的中年男子，他剑眉星目，皮肤白皙，脸颊上还有浅淡的、星星点点的雀斑。
猎户在门外四个人的脸上环视了一圈，毫无防备的脸上竟然浮出笑容，还没等陆一介绍他们的身份，猎户自己让出位置，开口道：
“是在山里迷路，走不出去了？我正好在煮汤，你们进来喝一口吧。”
陆随的惊讶稍纵即逝，他难得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拖家带口地走进了猎户家的门。
这热情的猎户姓吴，叫吴羽言，吴羽言从小便跟着猎户父母生活在这幢瓦房里，靠打猎度日，偶尔也会下山进城添置些需要的物品。
“我在山上总会遇到些迷路的外乡人，要是白天就给他们指路，现在这么晚了，你们要是不嫌弃，也可以在后面的仓库里将就一晚。”
吴羽言太过热情，以至于这里四张嘴都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在他们来之前，明明已经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个猎户的事，大家都说他情绪多变，很容易暴躁发怒，众人在来之前已经设想了很多种情形，如何应对如何逃离等等，谁知道这吴羽言却是超乎常人的热情。
洛雪笑着道谢，随后无奈地叹气：
“我和夫君本是山那边的萍村人，原本想去苏州游玩的，谁知道在山药遇见了歹人，将我们的行李都给偷走了，我们为了找到行李就离开了之前的道路，这才迷了路。”
吴羽言认真地听着她的话，一边给其他人倒着热汤。
他们坐在房间里，仍然可以听见隔着一堵墙后面的鸟雀的声音，陆随顺势开口问他：
“我们刚才是在林中见到两只鸟雀，这才跟着找到了这里。那些鸟，都是吴兄你自己饲养的吗？”
“啊？嗯，是的，”吴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个人住在山里，白天有事做还好，到了夜里就觉得静的慌。养些鸟雀，家中有了声响会好一些。”
陆随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今夜我们就借住、打扰吴兄一晚了。”
吴羽言听了他的话先愣了愣，随后大方地点了点头，给陆随也递过去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陆随垂眸看向他手中的碗，里面的热汤闻着鲜香，冒着诱惑的热气。
卫清酒也有些怀疑地看着碗里的汤，不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