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
卫清酒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陆随,她下意识抬袖挡住自己的口鼻,往后退了一步。
“大人,我不是已经说了三日后会出去的吗,你这样贸然进入,万一染上了瘟疫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陆随没有回答卫清酒的话,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正捂住胸口一点一点朝卫清酒走去。
却见他捂住嘴开始剧烈咳嗽,待他把手放下来后,掌心里都是鲜血。
卫清酒大惊失色,慌张地寻找着手边的汤药:“大人!你等一会儿,大夫开的药应该还有一些的,等我给你……”
说到一半,卫清酒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有些怀疑地抬起头,重新看向陆随。
陆随仍在不住的咳嗽,身上的衣服已经弄到了不少的血渍,在察觉到卫清酒的目光时,同样用虚弱痛苦的眼神回望过去。
“大人,你不晕血了?”
卫清酒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陆随”,就在她发出疑问的瞬间,那“陆随”的面孔开始变换,连带着周遭的环境也开始扭曲。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刚才看见的“陆随”已经不见了,眼前的空地上空无一人,她看了看身边的姑娘们,似乎也没有人有奇怪的反应。
“不会是我太想见到大人,眼花了吧?”
卫清酒带着疑惑走回到自己的床铺,躺在她旁边的唐夫人发现了她的疑问,轻轻用手捏了捏卫清酒的肩头:
“怎么了?太辛苦累到了?”
卫清酒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吧,就感觉有点眼花,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一晃过去又没了。”
谁知道听见这话的唐夫人忽然坐起来,表情凝重地摸了摸卫清酒的额头:
“你出现幻觉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我们得病最开始,是先出现了幻觉的。”
卫清酒经她提醒,也想了起来,姑娘们刚开始感觉到不适,就是从眼前时不时出现奇怪的幻象开始的。
出现幻象的时间和次数因人而异,大概会断续出现两三天。
“我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那就说明,我也和你们一样染上了疫病,对吗?”
唐夫人有些内疚地点了点头,旁边的姑娘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大家先是惊讶,随后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卫清酒。
卫清酒反倒释然地摘下蒙在脸上一整天的面罩,笑着歪了歪头:
“总算是能把这个面罩摘下来了!你们别都这个表情看我呀,我之前还在担心,三日后万一我带着疫病出去了,传染给了全苏州的百姓,那我可不成了罪人了?现在好啦,可以安心和你们在一起养病咯。”
看着她极力想要宽慰旁人的样子,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
夜深了,卫清酒走到破庙窗边的桌案旁,找来了之前大夫给她们写药方的纸笔,想要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尽量将自己的病情描述的清楚些,好帮助医者对症下药。
“患病首日,出现乏力、四肢微酸的症状,偶见幻象稍纵即逝。用药一日,分晨起、午膳、寝前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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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陆随他们担心,卫清酒决定等三日之期到了,再把自己已经染疫的事告诉陆随,其他姑娘们也明白了卫清酒的用意,不约而同地在大夫面前替她瞒了下来。
“庙里那些女病患,还有卫女官,近日状况如何?”
不知不觉,已是约定之日的前夜。
带人搜山两日陆随这才有空停下手头的工作,询问这几日负责照看失踪者的大夫。
那大夫谨慎地回答道:
“女病患们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但不知是否药不对功,仍没有找到完全治愈的良药,还需要再多观察些日子。”
“卫女官所用的面罩和我们用的一致,且每日更换的衣物也同我们大夫一起熏艾焚烧,她与病患同吃同住三日尚未有症状。但倘若大人需要接女官出庙,还得让女官自行在房中禁足三日,更加稳妥些。”
听见卫清酒没什么事之后,陆随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陆随面前放着的是围苏州城外的山川图,上面不仅详尽绘制了山路房屋等,还特地标注了不同鸟群栖息的区域。
他手中拿着蘸了红墨的狼毫笔,逐笔将这两日搜查过的区域画掉。
陆一站在一旁帮着标注,好奇地问他:“大人,你寻常不是最看不上搜城搜山这样的行径?怎么这次竟允许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山?”
往常断案,若非找到确凿证据,陆随通常是不会动用这么大的人力去搜山的。
“你要知道,这是高达十几人的失踪案,当中还有一个朝廷官员。”陆随笔下不停,竟还耐心地给陆一解释,“失踪时间越长,他们的性命就越得不到保障。加上从我们来到现在,没有再出现任何一个失踪者,按照常理,嫌犯要么是收到风声,藏匿自己,要么就是正在准备下一次犯案,还会有新的失踪者出现。”
所以但凡有一种可能,也要全力以赴。
陆一听着陆随的解说,不自觉地笑起来。
“……”陆随侧目,看着不断耸动肩膀的陆一,“你笑什么?”
陆一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笑大人你啊,变啰嗦了。”
话音刚落,陆随照着陆一的屁-股就是一脚。
好在陆随的腿伤还没痊愈,不然高低把陆一踢出个内伤。
陆一虽然被踢了一脚,但他揉着屁-股笑得很是安心:
“从前无论我问大人什么,大人多半都是懒得理我的。自从小酒来了以后,大人就像那学堂里的夫子,每天都苦口婆心,淳淳教导我们。”
陆随仍在地图上专注地标注着,却也没有否认陆一说的话。
陆一察觉到气氛微妙,一脸坏笑地凑到陆随跟前,贼眉鼠眼地吸了吸鼻子:
“大人,你对小酒不一样。”
陆随轻挑眉头:“嗯?”
“从我跟第一天跟着大人到现在,但凡有女子靠近大人,大人都是下意识退避三舍,甚至对女子的触碰都十分介意,”陆一说着,为了给自己的说法举证,在陆随面前掰着手指头,提出一连串人名,“唯独小酒,大人是对她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不仅有心栽培,还差别对待……大人,你说你是不是对小酒不一样?”
陆一学着平时陆随断案的样子分析了一通后,双手插着腰,等待着陆随的回答。
“她是我看中的验尸官,有才之人自然会得到优待。退一步说,卫家对我陆家有恩,我替父亲关照恩人之女……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宽?”
解释到一半的陆随反应过来自己被陆一给审问了,放下了手里的笔,准备再对陆一武力制裁一下。
陆一看见陆随抬起来的拳头,忙不迭用双手抱住了头:“大人别打!我就是想知道大人对小酒是什么样的感觉?小酒是个好姑娘,若是大人不抓紧,想要抓紧的人可是大有人在啊!”
陆一咬着牙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闭着眼抱住脑袋,却迟迟没有等到陆随的痛殴。
他从手臂下面探出头来,只见陆随的手停在半空,表情却有所松动。
“……那本官,嗯,怎么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