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再次醒来,是被身体的疼痛折磨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稍微动一下就会感觉到酸痛无比。
整个额头脸颊甚至脖颈,都能感觉到滚烫的热气,但她的手脚却冰冷,身上往外不断地冒着冷汗,这种痛苦的感觉是卫清酒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哟,你醒过来了,比我想象中要早一些。”
听见了她发出的细微的响动,疏兰啸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卫清酒的脸。
她脸上的痛苦显而易见,而疏兰啸却乐在其中,用他那冰凉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卫清酒的脸颊,看上去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疏兰啸,你对我做了什么。”
卫清酒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她的胸口因为吃力地呼吸而起伏,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瞪着疏兰啸。
“没做什么,你暂时死不了,”疏兰啸笑着从桌上挑出一个瓶子,“我不过就是给你喝了点放大痛楚的药,你要相信我,把你体内的毒素排出对你是一件好事,就像凤凰!你明白吗,要经历一次死亡才能涅槃——痛苦并不是件不好的事。”
卫清酒仍旧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但她却因为身体上的疼痛,眼角不住地淌下泪来。
疏兰啸已经是个完全扭曲的人,他长着普通人的样子,却有着怪物一般的心肠。
他享受着卫清酒无力的注视,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
“既然你都已经醒了,再把我手里这一瓶药喝下去怎么样?这是喝下去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药,会让人想起这一生中最痛苦的事,并且在短时间内性格大变,最后产生轻生的欲望……我一直想要找人实验,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但如果是你的话,我真的会很期待。”
卫清酒看着疏兰啸拿着那个纯白色的药瓶朝自己走来,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你真是个怪物。”
她的声音透着寒意,冷冷吐出这句话。
疏兰啸认可地点头,并不否认对方对自己的控诉:“我觉得只有你能办到,在喝下药之后,保持一丝理智。你只要把你每个时期见到听到的景象还有你的心情告诉我,你想知道的所有事,关于弯刀的,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卫清酒在听见他说的这句话之后,眉眼微微颤动,自然也落入了疏兰啸的眼中。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仿佛是已经抓到了她的软肋:
“小酒儿,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人敢告诉你关于他的事,如果他知道是我告诉了你这些事,他就会找到我,杀了我。如果你这一次错过了,以后你不管费劲什么心机,都不会有人再告诉你了。”
疏兰啸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他把那瓶药水递到了卫清酒面前:
“你每告诉我一个阶段,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弯刀的事,你能撑多久,我就说多久。最后只要你能坚持着熬过药效,我甚至可以帮你把弯刀约出来。”
“小酒儿,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卫清酒只觉得眼皮沉沉地发烫,她惨淡地笑了笑:“我可以答应你,可是我现在已经被这疫病折磨得没有力气了。”
疏兰啸听见她应允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跑到桌子边拿过来一个药丸,激动地送到卫清酒唇边:
“这个是能麻痹疼痛的药丸,我再给你准备些吃食,等你完全恢复气力了,我们就开始。”
“不必了,”卫清酒咽下那粒药丸,还没等起药效,就接过了那瓶致幻药剂,“我的时间很紧,你可以开始了。”
她强撑着坐起上半身,将那瓶药剂一饮而尽,疏兰啸瞪圆眼睛看着卫清酒的喉头微微攒动,激动地呼吸急促起来。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许诺。
“弯刀,原名叫刘豹成,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大约是偏北方地界的口音。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和谁熟络,和谁认识,只知道他和无用刀的关系最好,好像是想要无用刀用自己的人脉,帮他找到丢失已久的儿子……现在感觉怎么样,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吗?”
似乎麻痹疼痛的药丸比那个药水更先作用,身上的酸胀感和冷热交替的感觉渐渐减弱了,卫清酒尝试着从床上站起身来,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试图去喝桌子上的茶水。
疏兰啸赶紧过去帮忙,把茶水端起来递给了卫清酒。
奇怪的是,卫清酒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茶水的温度,包括茶杯的重量,连那扑面而来的热气也没有知觉,只是靠着本能将杯中的水饮下。
现在的她只能感觉到液体从喉间匆匆流过,仅此而已。
卫清酒咽下热水后,闭着眼睛感觉着:
“现在开始好像有点感觉了,刚才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感觉,但现在头顶就像有很多小虫子在爬行,很痒,却不像是在外面,而是在里面爬——你继续说,弯刀的事,我在听。”
疏兰啸看上去对卫清酒的状态十分满意,他搓着手站在她旁边,专注地欣赏着她逐渐开始变化的表情:
“他是一个戒备心很重的人,即使六恶刀相处这么多年,他跟我们还是从来只有正事,没有闲话。唯独有一次,他在接到一个单子后,发现了被指定的对象好像和他的儿子曾有短暂的接触,那次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失控。我记得很清楚,他那时候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疯狂地砍着那个人,嘴里喊着‘还我贝儿’,他的儿子乳名大概是叫贝儿,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已经十多岁了。”
“从那次起,他就开始酗酒,每次靠近他都能闻到很重很难闻的酒味,而且是那种恶臭混杂着劣质酒水的味道。”
疏兰啸仔细地描述着弯刀,说完后,还不忘记问卫清酒:“我说的你都能听见吗,可都能记住吗?”
卫清酒的头开始疼,她扶住桌角以防自己站不稳,随后抬眼敷衍地笑了笑:
“这才刚开始呢。”
“我现在感觉到头脑发胀,吐气有些困难……疏兰啸,我好像看到了,那是什么……”
疏兰啸眼前一亮,但他不敢开口打断卫清酒的幻觉,只静静在一旁等待着。
卫清酒最先看到的幻象,是在陆府看见永宁县主给陆随表明心迹的那一天。
不是说这个药水喝下去,会让人感觉到痛苦吗?
原来那天自己的心境,竟然也是一种痛苦吗?
“大人,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大人,不可以,不要答应她……”
卫清酒出现了片刻的混乱,但很快她重新回到了现实,她现在还是能清楚地认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
她下意识甩头,想要把脑海中令人不适的幻象给甩掉:
“疏兰啸,我看见了不久之前的事,但我觉得并不是很痛苦,最多只让我感觉到心里有些不舒服……”
卫清酒说到一半,她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起来,脸色猛然变得惨白,双眼没有焦距地睁着,眼泪就像开了闸一般涌出。
“爹,娘……不要,不要丢下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