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不行的,”陆老夫人思忖片刻,为难地摇了摇头,“从前贵妃盛宠,加上将军生前的头衔,我偶尔入宫探望是被允许的,但现在她人已身在冷宫,我要是想入宫见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这里,卫清酒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虽说陆随官从四品,但他官再大也是去宫里上朝,面见的是圣上,全然没有到后宫见到嫔妃的可能。
要想去冷宫见一个被惩戒的妃子更是天方夜谭。
若非被传召,卫清酒和陆随都没有办法能入得宫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们的谈话到这里就只能不了了之了,只能分别去想一个可以入宫的办法。
卫清酒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在睡了醒醒了睡之间,想到一个人来。
疏兰啸在死去之前曾对她透露过,无用刀在朝中是有很多人脉很多亲信的,而无用刀又有一个已知的联络人,名叫尤彷。
疏兰啸说,如果足以威胁到无用刀,并且让尤彷把她的存在上报给无用刀,就可以成功见到无用刀。
那如果卫清酒能找到尤彷,吸引到了无用刀的注意,说不定也能借他的力量到宫里去。
“……真是天方夜谭。”
当卫清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
她站在闹市的街头,自嘲地笑自己的天真。
虽然是天方夜谭,但她还是硬着头皮,一个人在街上寻找尤彷。
尤彷是一个街头卖艺的,所以他没有固定会在的地点。
但他既然要卖艺,就肯定会在闹市最繁华人最多的地方,也只有这样,才能打听到更多消息,汇报给无用刀。
“前头那个街头卖艺的怎么这么火爆,老子半天都没挤进去,还丢了一只鞋,到现在也没找着!”
“可不是吗,咱们每天这么辛苦的干活,赚那么点银两,还敌不过人家往胸口拍几块石头来得快些!”
卫清酒正往京州中心街道的繁华处走去,凑巧听见身边两个骂骂咧咧的大哥经过,她立马叫住他们。
“两位大哥,请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比武卖艺的表演,是在那个方向吗?”
被叫住的两个人停住脚步,少了一只鞋的那个先开了口:
“姑娘想去看?我俩可是打铁班子的,像我这样的身板都挤不进去,你想进去看,怕是没那么容易。”
另一个连忙点头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看头,我前段时间凑巧遇见了,看到过。就是一帮子男男女女各个都会点功夫,每个人轮流表演几个绝招,最后对打一通,挺普通的,不看也行。”
“既然大哥看过,可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吗?”卫清酒也是看过街头比武卖艺的,大多也都是这样的套路,“我曾有一个哥哥,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他偷偷跑出去赚钱,不见了。我打听到,说他被人拐去卖艺了,就一直在找他。”
两个打铁匠面面相觑,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
“这种班子一般都是随场取几个名头,不会告诉真名的,况且看的人也不在乎这些人叫什么名字。姑娘,实在对不住了。”
卫清酒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听他们的说法,这卖艺的看官还不少,她要是想找到尤彷,可能还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两个铁匠原本准备离开,这会儿看到卫清酒的表情,还以为她是因为找不到兄长而失落,漂亮清瘦的脸上忧愁显露,不由得让人动了恻隐之心。
那个只穿了一只鞋子的大哥吸了吸鼻子,憨笑着说:
“我那鞋是我家母老虎给我亲手缝的,这要是知道我给掉了一只,回头可不得掐死我?”
另一个同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话道:“那咋办,要不我陪你回去找找?”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卫清酒。
卫清酒也明白了两位善良大哥的意思,她会心一笑,主动从腰包里拿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分别放到两人手里:
“两位大哥是好人,我就直白的说了。这钱就当今天我雇佣你们的费用,还请你们再给我找些铁匠班子的帮手,帮我在京州街头卖艺的人堆里找到我哥,我会加钱。今日不管最后有没有找到,银两我会照付。”
他们两人刚想把银子退还给卫清酒,就被她抬手拦下:
“我知道两位好心,但我也是真的希望能让每个人都开心——毕竟这银子不比干活、卖艺来得轻松?”
“行,我们今儿个铁定帮你找到你那倒霉哥哥!”
双方达成了共识后,两个打铁匠很快又找来四五个身材同样结实的精壮男子,他们在卫清酒跟前开路,浩浩荡荡地在街上走着。
大约是卫清酒银两给的到位了,这些铁匠各个都红光满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很快,在他们的带领下,卫清酒来找到第一个街头卖艺的表演地点。
一如刚才他们所说的,围在这里看的百姓就像洋葱似的一层一层包裹着,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别说外面的人想进去,就连夹在中间想要出来的都没那么容易。
“让一下让一下,我家小姐要进去给赏钱了,你们这些白看热闹的不给钱的可快让开路,别碍着别人发财!”
这几个铁匠看上去身材魁梧,一个个也是长得凶神恶煞的,加上嗓门洪亮,不一会儿就从人堆里硬给卫清酒挤出一个通向内圈的小道来。
“……”
卫清酒听着铁匠们略带羞耻的说辞,竭力低着头,在旁边这么多双嫌弃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
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看到的却是五个看上去明媚快乐的姑娘。
几个姑娘轮番表演着打斗,动作流畅有力,收获了许多叫好声。
卫清酒刚来到前排,正好到了卖艺人举着铜锣讨要赏金的时候。
她们经过卫清酒面前,见她排场不小,穿戴长相也不容小觑,蹦跳着到卫清酒面前讨笑:“来给大小姐讨些吃饭钱啦!”
卫清酒四下望了望,没有见到半个男子,有些失望地从口袋里到处铜板来:“我想问问姑娘,我有个哥哥叫尤彷,你们可曾认识?”
几个姑娘收下了钱,仔细想了想都说不认识。
卫清酒也没有兴趣再看后面的表演,又故技重施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铁匠铺子的好心大哥们继续带着卫清酒寻找街头卖艺人,如法炮制了几次,都成功地让卫清酒和卖艺人对上了话,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京州有一个叫尤彷的卖艺人。
眼看着快到中心街的街尾,那是最后一个卖艺的点,也是最冷清的,统共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似乎也不怎么需要用大排场给她腾出路来。
眼看着他们都要收摊了,卫清酒告别了铁匠大哥们,来到那个正在整理小兵器的男人面前。
“打扰了,请问您是不是叫尤彷?”
本来卫清酒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当她问出这句话后,眼前的男子的动作忽然顿住,瞳孔放大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这是惊讶的表情。
难道他就是尤彷!?
“麟子,这是你朋友吗?”
站在不远处的红衣姑娘收拾好了行装,朝卫清酒旁边的男子招了招手。
“不是,问人的。”那个叫麟子的朝同伴笑了笑,随后礼貌而疏离地回过头来看向卫清酒,“不好意思,我叫蒋麟,你认错人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认真地看着卫清酒,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这神态和动作十分刻意,就像故意想让卫清酒相信他似的。
所以他当然是在说谎。
卫清酒淡淡笑了笑,朝前走了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我想让你给无用刀带个话。”
蒋麟表情微变,再次抬眸看向卫清酒时,已经是很直白的戒备了。
“你就跟他说,我把美人刀和医刀疏兰啸都给杀了,下一个——就是他无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