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是在陆随不在的时候,将梁王给“搞定”的。
彼时的陆随还在忙着寻找县主,三皇子便多次扮作寻常门客的模样,前往梁王所在的宫苑拜访请教。
因为三皇子从前一直都十分低调,不喜欢和人交往,梁王又离开京州很久,加上三皇子穿戴朴素,身边也没有什么侍从,梁王在一开始并没能认出三皇子的身份。
听闻这个叫彦三的门客喜爱下棋,一时技痒的梁王便不设防地将他迎入府中,两人连着下了好些天的棋。
三皇子和梁王的棋艺相差无几,两方的输赢参半,更是让许久没有遇见对手的梁王对他起了兴趣。
两人在下棋的过程中,三皇子则有意无意地会和梁王聊一些自己关于政事上的简介。
久而久之,梁王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始有了兴趣,到刮目相看,到最后赞叹不已,等他知道了三皇子的真实身份后,竟然也没有生气,还耿直地说出了他比太子更适合做储君这样直白的话。
“和你说的没错,梁王是个正直的忠臣,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此后定是如虎添翼的!”
如果有了梁王的支持,要想让三皇子顶替太子之位,相当于又多了一份很大的助力。
陆随点了点头,叮嘱道:“此后和梁王接触要少些了,莫要被太子和五皇子的人盯上。”
“知道。”三皇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认真地看着陆随,问道,“你此去,会不会遇见‘天涯六恶刀’?”
陆随怔了怔,缓缓抬眼:
“可是卫女官告诉三皇子的?”
三皇子没有否认:
“卫女官亲口告诉我,她认为‘天涯六恶刀’里的‘妙刀’,就是杀害我母妃的真凶!”
陆随双眼微眯,仔细回想着关于妙刀的线索。
“三皇子在知道此事后,可查出了些什么吗?”
三皇子郑重地点了点头:“查了,并且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当年清苑宫的那场火灾,只有淑妃和一个小宫女没有逃出火场,而其他宫人都还有充足的时间从房间里出来。
“我让人在冷宫找到一个此后废妃的嬷嬷,她是当年清苑宫的宫婢,是在后院值守的宫女。”
清苑宫的后院是离逃生门最远的地方,可她却也只是受了些微的烧伤。
连在后院打瞌睡的宫女都能成功逃生,在前院的淑妃和小宫女,如何逃不出去!?
三皇子提到清苑宫的事,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我派去的人问了那个嬷嬷,那嬷嬷亲口说的,‘当日明明听见有人喊,淑妃已经逃出来了,淑妃早就被救出去了,怎么就会在火场里出不来呢’。”
当年的场景十分混乱,但凡有一个人这样笃定地说出了这句重要的话,那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在清苑宫外救火的巡卫和宫人们,在清点完身边的熟人后,没有一个冲进去将淑妃解救出来。
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些话,他们都以为,像淑妃这样重要的人物,早就已经被人救出去了。
三皇子眼睫轻颤,他想着那日的火场,他的母妃该多么的绝望。
她在熊熊烈火中,听见了自己已经“获救”的话,最后在这样的冤屈中,永远失去了生命。
三皇子看完了卫清酒给他写下的关于妙刀的线索,也在宫中各处寻找打听了关于当年那个小宫女的消息。
当他知道的越多,越笃定妙刀就是杀害自己母妃的凶手。
“陆随,如果你在此行路上,遇见了妙刀,不要杀他。”
三皇子的声线低沉,在提到妙刀的名字时,他咬紧了后槽牙,强忍着心中的怒意。
“把她留给我,我要亲口问她,为什么要杀了我那柔弱的母妃,我要亲手将她剥皮抽筋,用她那恶毒的血液,祭奠我母妃燃烧着的亡魂。”
陆随尊重三皇子的仇恨,如果真的能帮三皇子解决他这个十几年来的心结,相信三皇子一定可以比现在更加光芒万丈。
这一次,陆随主动走上前,象征性地搂了搂三皇子的肩:
“好,如果妙刀当真敢到我面前来,下官一定用尽浑身解数将她抓住,五花大绑地送到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诧异地看着陆随,这是他第一次和陆随的距离靠的这样近,他甚至还有些害羞,有些结巴地说:
“你,你放心去吧,婵贵妃和小皇子,我都会替你好好看顾着的。”
提到这个,陆随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三皇子最应该提防的人,就是萧令琰。”
不知道等他去朔方后,萧令琰会趁机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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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的另一边,和陆随分别后的萧令琰,已经坐在了回萧府的马车上。
和之前在人前那稳重镇静的神情不同,现在萧令琰毫不掩饰满脸的沉郁,他黑着一整张脸,似乎连呼出的气都喷着火一般。
“将,将军,千万莫要气坏身子了,为了一个无礼的小辈,当真是不值得。”坐在萧令琰旁边的随从还是第一次看见萧令琰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的喉头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那陆随的名声臭的很,小的也听过的,最大的本领就是嘴臭,无礼,将军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气坏身子?我萧令琰,岂会因为这样一个鼠辈,气坏身子?哼呵,”萧令琰冷笑一声,竟抬手一把扯破前襟,露出那伤痕累累却格外结实的胸口,“一个细皮嫩肉的孩子,竟敢在我面前猖狂叫嚣!这是有娘生,没爹教!”
萧令琰本就中气十足,这会儿坐在马车上,那叫骂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几乎都要把马车顶都给掀开了。
随从只得心惊胆战地在一边哄着。
等萧令琰平静下来,他才仔细回想着陆随刚才的话:
“他陆随最擅长的就是阴阳怪气了,他很聪明,他在不停地用他的话来试探我。”
陆随对萧令琰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却都有着很大的让人联想的空间,那是话语间的留白。
他在观察萧令琰的反应。
“可恶,这小子肯定是从哪里知道了什么!”萧令琰愤怒地一拍坐席,抬手一捞,直接抓住了身边随从的衣襟,“让人,给成疆带话!这一次一定不可以再有闪失了!”
先前有过无数次机会,可以将陆随拉下,将陆家连根拔起,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现在萧令琰明白了,成大事,就不该仁慈。
他现在要的,不是什么将陆随拉下马,或是让陆家没有仰仗。
“告诉成疆,我要陆随死。这一次,绝对不能让陆随从朔方活着回来。”
萧令琰回想起陆随刚才那张脸,竟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胆寒。
当年的那些事,他本以为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不会再被人翻出来。
“还有,告诉无用刀,把消息带给无用刀。”萧令琰的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他怒目圆睁地盯着面前抖若筛糠的随从,“等陆随离开京州的那一天,就让无用刀的人到大理寺去,把黄旗和任廷月给杀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都是这样。
“知道太多的人,下场就只有死。”萧令琰松开了随从,冷冷地笑道,“我萧令琰想要天下,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