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卫清酒之前的猜想,他们离开朔王宫之后,可能会遇见成疆派来的杀手,可能会遇见朔王派来的刺客,可能会遇见仇恨陆老将军的朔北、离震人,但怎么也没料到,会碰见一群刚刚洗劫完城镇的山匪。
因为朔方天气寒冷的关系,在山林里能遇见山匪的机会并不多,因为他们多半十天半个月才会下山一次,一次便会抢够寨子里好多日的吃食。
而他们和亲队伍碰到山匪,正好是他们刚刚从村子里洗劫完后,带着大包小包的麻袋和都被蒙着头面的女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山里去。
“真是岂有此理,你给我让开!”厉知意在听见程意卿的话后,气冲冲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是朔方的公主,那些女子都是我的子民,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就这样被掠走吗?”
程意卿一脸为难地挡在厉知意面前,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公主,我不能让你涉险。”
而在轿旁守护着的侍卫队长也走上前来,郑重地对厉知意说道:
“公主,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你的安危,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两国不和引发战争,那受苦的百姓只会更多。”
厉知意难以置信地看着侍卫队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为了两国的百姓,牺牲那些女子吗?他们就不是百姓了?”
侍卫队长一时语塞,仍旧没有放下阻拦的双手。
大概听明白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卫清酒也走了下来,她伸手挽着厉知意,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同时抬眸对眼前的朔方侍卫开口建议道:
“侍卫大哥,不如这样,我陪公主到前头看看,顺便问问陆大人,可否有什么方法,能在不影响我们和亲队伍的情况下,救下那些女子,如何?”
侍卫队长这才如临大赦地放下双臂,连连点头。
厉知意在卫清酒的陪同下往陆随所在的方向走去,而正好因为马车停了下来,陆随和陆一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几个人便聚到了一起。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队伍前头。
陆随带来的侍卫们站在队伍的最前头,排成了两个半圆的阵型,防备地看着眼前那些山匪,而另一边,带着一堆战利品的山匪们也十分警惕地看着和亲队伍,双方都这么沉默地对峙着,观察着对方。
大约是看见陆随来了,其中一个山匪丢下手边刚才抱着的女人,大声朝陆随吆喝道:
“穿得体面的那位大人,你就是管事的对不对?既然这么巧,咱们在这山头遇见了,过来聊几句怎么样?”
陆随依然顶着一张臭脸,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就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的时候。
那人不疾不徐地上前几步,双手含糊地抬了抬,行了个敷衍的礼:
“喂,这位大人,我看你们这队伍像是从宫里出来的,咱们这队伍你也看到了,也是拖家带口的……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是杨老大,大人这边跟我交个朋友,咱们今儿个就这么打个照面分开了事,也好免了这么些麻烦,你说呢?”
杨老大嘿嘿一笑,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示意一般地往后看了看。
站在他后面的几个小弟也顺着大哥的意思,狞笑了几声,有意无意地亮了亮手边的大刀武器示-威。
“大人,那些山匪看着人不少,武器也带得精良,”侍卫头领走过来请示陆随,没想到大槃来的侍卫,和朔方的侍卫队长观点一致,严肃地建议道,“以属下多年的作战经验来看,若是我们双方交战,是会给我们带来比较重大的损失的。”
陆一观察了一会儿,也压低声音道:“大人,对面有几个看身板,是练家子,不过暂时看不出水平,需要谨慎对待。”
没等陆随回答,厉知意肚子里又蹿起一团火来:
“什么人数多,什么练家子,原来你们都长了眼睛呐?既然都长了眼睛,怎的看不见那些可怜女子的啜泣?你们看见那小车板上的人了吗?”
厉知意所说的那个小车板上,好几个被黑布蒙着头面的女子,就像物品一样被堆放在车子上,双手也都被紧缚在背后,紧挨在一起瑟瑟发抖。
男人们都在权衡利弊,但是女人却能感同身受。
卫清酒也于心不忍,不难想象,那些女人被抓到寨子里将会经历什么样的折磨。
“大人,你看能不能找人去邻边的城镇报官?或是给他们些银两,把这些女子买下来?”
“他们很显然也不是很想与我们交战,若是我提出把这些女子买下,再放她们走,之后这些山匪很有可能会等我们离开之后,再次返回城镇。”陆随看向厉知意,询问道,“现下的境况,最和平的办法就是我们当做没有看见他们,双方相安无事地离开。但若公主质疑要管,拿出些银两让他们宰一宰,也是无妨。”
厉知意毫不犹豫地扬手,干脆利落地道:
“给他们,你们去谈好银两,从我带来的行李里挑去吧。再把我带的侍卫支去一小队,就在这山脚下的城镇驻守几日。”
她相信,等他们离开以后,侍卫回朔王宫给王上带话,这些山匪之患肯定可以得到解决的。
陆随点了点头后,陆一会意,上前和那杨老大交涉。
两人走到一边交谈着,眼看着杨老大的表情从焦灼为难,到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整张脸红得透亮极了。
“大人,谈好了。”陆一走到众人面前,指着后面那十几箱白银黄金,“说好了,让他们搬走一箱,换他们今日掠来的女子。”
双方达成共识后,好几个摩拳擦掌的山匪兴冲冲地到队伍后边去搬箱子,好一阵哼哧哼哧的大动静,这边厉知意也派出了几个侍卫,把那些在板车上的姑娘们都接了过来。
让众人震惊的事是,在那些女子中,下至七八岁女娃,上至五十岁老妪,他们都没有放过,全都准备带回山寨去。
基本上都清点完毕后,山匪们唱着歌,开心地回了寨子,而那些摘下头套的女子们,各个都是灰头土脸头发凌乱的,在知道是厉知意救了她们之后,纷纷跪在地下哭着感谢公主,怎么也不肯起来。
“你们是朔方的子民,我是公主,我自然是不会放弃你们的。”厉知意赶紧上前把她们一个个扶了起来,最后把那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抱了起来,“我们的队伍大概会路过你们村子的,这一趟就让我们护送你们回去吧。”
女人们刚刚从地上站起来,听见了厉知意的话,又感激涕零地跪了下来。
厉知意苦笑着看着自己抱着的小姑娘,温柔地说:
“小丫头,你跟我同轿吧,本公主把你送回到你爹娘那去。”
满脸都涂着煤灰的小姑娘,懵懂地点了点头,抱住了厉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