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满桌的菜，期待地弯起了笑眼。
陆随平日吃饭，几乎从来都不会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尽管如此，卫清酒还是根据平日自己的观察，推断出了一些陆随喜欢的菜色，多半都是些清淡少油的菜系，也并不难做。
“子榭见了，肯定会很惊讶的吧？”卫清酒这么想着，不自禁地笑着，顺手又去端放在旁边的热汤。
这时候，小院门口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卫清酒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碟，连袖子都没来得及放下，急匆匆地跑到门边，笑脸盈盈地打开了门，可门外站着的却是一张生面孔。
那生面孔表情焦虑地环顾四周，在确定自己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匆匆递给卫清酒一个包了糕点的纸包。
“姑娘，可是卫清酒卫女官？”
卫清酒点头接过，问道：“您是？”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他小声说：“我是闻香楼新来的小厮，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我奉命来跟姑娘送这姑娘爱吃的糕点，顺便来给姑娘带个信儿，陆大人今日怕是来不了了，这段时间，估计都没法子和姑娘见面了。”
太子派来的侍卫，不仅把陆府给围了起来，还特意派人把闻香楼四面也围了起来，不仅限制了他们的生意，还严查所有人的出入，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出去通风报信的。
“姑娘现在不住在陆府，单独住出来的事太子还没有发现，是唯一一个暂时没有被盯上的人。”那人似乎听见了些声响，立马表情警惕起来，压了压帽檐就准备离开，“姑娘还请保重，陆大人说了，等陆府外的戒备一消失，他就来接你。”
说完，那人就急匆匆地从旁边的小巷弄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侍卫在盘查路人的声音，卫清酒变了脸色，赶紧把门关了起来。
事情的发展太快了，卫清酒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这些变故，一边往内庭走去。
她静静地坐在满满一桌菜前，缓缓把自己卷到一半的袖子放了下来。
她看着手中透着甜香的油纸包，打开后看到了自己很喜欢的西街店的糕点，还有一封要她交给三皇子的信件。
卫清酒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了看那些陆随特意让人给她送来的糕点，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其实早在前几日，卫清酒在小院里就见到了一些故人——那些景国流民。
为了不那么引人耳目，他们派了两个卫清酒先前没有见过的人前来，他们出现后，便告诉了卫清酒五皇子反了的消息，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子也绝对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一直以来最为和平强大的大槃，将要迎来史上最严重的内忧外患，而景国的流民们也一直苦于流连失所的生活。
大槃虽然没有要流民们的性命，却也不给他们和正常人一样平等生活的权利。
流民不能在城中开设店铺，不得在购买城中的地皮建房，孩子也都不能进入学堂，只能在山间野林挖些东西，到当铺里去贱卖后，换种子回去栽种营生。
他们迫切需要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在大槃最危难之际，将那把有力的匕首刺进大槃的背后。
景国最后的人民们，希望卫清酒这个景国公主，能够将他们失去的自由和生活夺回来。
“公主殿下，虽说景国早已经覆灭了，但我们的人却在这些年日益壮大，大槃没有地方可以收留我们，我们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逼我们这样做的……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召集的所有人和所有将领，都将服从您的差遣！”
他们将卫清酒看作景国最后的荣光和希望，迫切地希望她能站出来。
“子榭，原本我自私地想，就凭我一个人无法为别人做什么，不如闭上眼睛，只过好自己想过的人生。现在发现，好像是不能了，就连老天都逼我做出选择……这些菜，你终究还是吃不到了。”
卫清酒夹起面前的糕点，送入口中后，那扑面而来的甜香和唇齿间的软糯感，几乎要将她所有的感官淹没。
吃完这最后的糕点后，卫清酒冷静地收好要交给三皇子的信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开始收拾离开的行装。
等所有事情都准备就绪后，她走到了后院的鸽笼旁边，将一只雪白的鸽子从笼中放了出来，卫清酒看着飞向天空的白鸽，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院。
虽然她在这里只待了很短的时间，但她却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宁静。
也是她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能和陆随像寻常夫妻一样同床共枕地躺在一起，度过了温馨幸福的一夜。
“足够了，子榭，如果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回忆，我已经足够了。”
卫清酒收回了目光，逆着光束，她背上了轻便的行囊，将小院的门上了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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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真的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吗？我看她已经成了大槃的女官，好像还和那个陆随关系匪浅。公主自小在大槃长大，我们对她来说不过是素未谋面的一群陌生人，她当真会背叛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去帮我们吗？”
“文当家的，其实我们也一直都觉得有些顾虑，公主若是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们这样强迫她也有些自私了……不然就由你带领我们吧，我们也可以听从你的调遣的。”
“对啊，公主毕竟生长在大槃，可能早就与我们离心了——”
乌泱泱的人群中，人们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一直没有吭声的文当家缓缓站了起来，没有指责任何人的言论，也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就这样沉默地看着窗外。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公主是一个人很温柔的人。”
“虽然她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但她却是一个内心十分柔软的人，会为了别人的事落泪，会为了不平事做出很多努力，她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她会断案，会验尸，会做你们大家都没法做到的事情，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
“但她也还是个孩子，她会迷茫，会迟疑，会怀疑自己。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给我们的公主一点时间，让她成长，让她抉择。她做出的所有决定，我都将会为她善后。”
文当家说完，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同胞们。
经过他这一番话，很多人似乎不再对卫清酒有意见了，他们也都期待着，卫清酒会如何选择。
“当家的！那是，那是我的鸽子，那是守信！守信！这里！”
先前被派去小院和卫清酒沟通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激动地指着天边：
“那是我的鸽子，公主，公主决定好了！”
文当家眼前一亮，猛地转身，抬手接下了那只名叫守信的信鸽。
他解开守信脚下的纸条，看完之后，展颜露出了近日来的第一个笑脸：
“我们的公主，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