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卿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虽然彭之杭让他隐瞒卫清酒失踪这件事很过分,但不得不说,彭之杭是对的,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陆随果然情绪失控,必须决定要离开陆府,亲自出去寻找卫清酒的踪迹。
“大人莫要着急!你,你把此事交给我,我去寻找卫女官……”程意卿看着陆随阴沉的脸,自己说着说着也有些心虚起来。
陆一松开了程意卿的衣襟,气愤地道: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你当真要找,何必等到现在!还对我们百般隐瞒,我现在听你说话我都感觉到恶心!”
陆一愤怒地骂着一脸愧疚的程意卿,转而走到陆随面前,问道:
“大人,虽说小酒现在有危险,但我们现在要想离开陆府,恐怕没那么容易的。”
程意卿的做法固然很过分,但陆一也明白他之所以这样做的用意,现在陆随要想离开陆府,肯定是很危险的。
“陆一,不是‘我们’,只有我,”陆随思考了一会儿,用命令地口吻对程意卿说道,“你把你的衣服都脱下来给我,还有胡子。”
程意卿和陆一皆是一愣:“大人,你,你要一个人离开陆府?”
陆随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要和程意卿交换身份,利用大夫的身份秘密地独自离开陆府。
“不行!大人,那些侍卫每日都会进来巡查,你只要出去一天,此事就会被发现的。”程意卿眉头紧皱,显然不同意陆随这个危险的计划。
“本官现在是在跟你商量?”陆随眼风一扫,极强的压迫感再次袭来,“等我出去以后,我会告诉外头那些人,陆随又得了会传染的重病,很严重必须隔-离,程意卿,你就在屏风内扮成我的样子,能瞒几天就瞒几天。”
说着,陆随就开始自顾自地脱下了外袍,全然没理会程意卿的意见。
“大人,您要自己一个人走?”陆一瞠目结舌地看着陆随,而陆随依旧不为所动地脱衣服,还不忘扫一眼程意卿,用眼神督促他快点脱衣服。
陆一见他不理睬给自己,着急地道:“你一人出门,身边没有人保护你,万一被有心之人认出来……大人,万万不可啊!”
可陆随并不害怕有什么危险,他披上了程意卿的外袍,去意已定: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找到陆家军,他们会保证我的安全。”
见他眼神坚决,陆一纵然再担心,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陆随,只得尽可能地帮陆随伪装,仔细地帮他贴上伪装的胡须和装束,一边在放药的木箱里藏了许多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没过一会儿,程意卿和陆随已经互相换好了衣服,而府内的其他下人也都收到了陆随身染奇怪的疫病,需要他们戴上面罩的消息。
“今儿个时间是不是有点久啊?”站在门口那个稍显局促的侍卫焦灼不安地拍了拍旁边的同伴。
同伴正悠哉地扣着鼻孔,对身边人的大惊小怪似是早已习惯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啦,每天你都这个样,哪次出事儿了?我就感觉今天时间没多久。”
“不是,不就是扎几个针嘛,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不行,我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说着,那侍卫就打开了大门,刚准备迈进去,正好撞见下半张脸被布蒙着的“程大夫”。
侍卫有些惊讶地道:“大夫,您这是……”
陆随装扮成的大夫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很遗憾,之前老夫以为陆大人是中了毒,今日才发现,陆大人是染上了会传染的疫病!”
一听见是疫病,两个侍卫瞬间后退两步,仿佛多吸一口陆府的空气就会被感染似的。
他们手忙脚乱地捂住口鼻,慌慌张张地把陆随拉了出来,那个更敏感些的侍卫紧张地问:
“大夫,你说陆大人得的是疫病?!那岂不是很严重?那你明日来的话,要多带些药来!不然那陆随要是死在里头,后果不堪设想!”
“咳咳,陆大人的病经过我这么多日来的调理,已经好了大半,不会有危险了,但痊愈期正好是极易传染的时候,咳咳……”陆随刻意连声咳嗽,果然,那两个侍卫如临大敌一般地松开了他的手,各自都把自己的口鼻遮掩的很严实,陆随继续说,“只要陆大人坚持服用我今日带的那些草药,就会痊愈的。明日起老夫就不来了,以免被传染,两位侍卫大哥,你们也咳咳……”
陆随说着就要靠近两人,那两个人赶紧朝陆随摆了摆手,毫不怀疑地嚷嚷道:
“行了行了!大夫你拿好银子快走吧!”
陆随点了点头,一边大声咳嗽,一边扶着腰背,缓慢地绕过小巷弄的拐角,等完全出了两人的视线后,他方才站定,听着不远处那两个侍卫的动静。
那二人果然如陆随所料的,迅速把陆府的各个大门关得严严实实,还不忘找来两块布头,分别蒙住各自的口鼻。
一个愁容满面:“这回咋整?咱们待会儿还要进去巡查吗?”
另一个听了他的话,立马白了他一眼,高声道:“还去?那陆大人在床榻上躺了这么些天,还没见好,你找死可别拖着我!”
言罢,他压低声线,陆随也靠近了些,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咱们就省了每日的巡查好了,只要我们把大门都看好,他还能挖地道出去不成?”
“……行吧。”
在陆随得知他们不会再进入陆府巡查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转身穿过巷子,脚步越来越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卫清酒居住的小院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多了很多巡查的侍卫,普通百姓也比平时少了很多,好在陆随的装扮低调自然,并没有得到什么过多的关注。
终于,他穿过弯弯绕绕的巷弄,来到了卫清酒先前短暂居住过的小院前。
大门多半是因为柳韵锦来过,所以没有上锁,陆随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熟悉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小院里的场景和之前陆随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看上去是那样精致而宁静,小院里的花草都高出几寸,没有什么烦恼似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陆随顿了顿后,走进了卫清酒之前住过的房间。
几乎把周围都查看了一圈后,陆随莫名笑了笑。
“清儿,你没事就好。”
房间内,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床褥枕被都平整地整理好,桌椅板凳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却也都整齐摆放着,原本那些卫清酒的个人用品,都已经被拿走了,连一点垃圾都没有留下,就像里头从来都没有住过人一般。
陆随也明白了,卫清酒不是被人掠走的,也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他想起两人见的最后一面,卫清酒眼神中那时有时无的眷恋和不舍,当时他还没有完全明白那是怎样的情感,现在,陆随懂了。
那些他没有读懂的微妙的表情和情绪,叫做“告别”。
她早已经做好了要离开他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