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随他们率领三军进入京州城内面见三皇子的三日之后,大槃的新皇正式登基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就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泊彦,也在仪式即将开始的时候,站在原地出神,反复回忆着登基大典的每个流程和步骤。
“我陪着你呢。”
泊彦回过神来,穿着皇后服制的厉知意站在他身边,温柔地注视着他。
待到一切平定,再无风波之后,泊彦才敢重新出现在厉知意身边,甚至连身上的伤还没有恢复,就急着见到她,想要确认她的安危。
“这里还疼吗?”厉知意的目光停留在泊彦的肩头,透过那层层叠叠繁重的服饰,还能感觉到泊彦身上尚未痊愈的伤痕,“这一切就像梦一样,直到今日,我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厉知意还记得那日他们重遇,脸颊都瘦了一圈的泊彦出现在她面前,强撑着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她却一眼看出他的伤势很重。
直到后来听到手下们隐晦地交代,她才终于知道,为了能活着回到她身边,他经历了多少风波。
好在五皇子身边的弓箭手是彭之杭的人,他们和陆随通气之后,假意用必死的毒箭射中泊彦,造成他假死的假象,而彭之杭再旁敲侧击让五皇子离开皇宫,才能给泊彦这个机会。
听说当时发现泊彦的时候,他的肩膀伤口失血过多,而他为了止血将自己的手臂用布条紧紧缠住,后来还昏死过去,好在发现及时,不然泊彦很可能就要因此而丧失一条手臂。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泊彦看着厉知意疼惜的眼神,心里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神奇的是,他刚才还紧张的心情,现在也变得平静下来了,“你我的自称从今日起就改了,朕的皇后。”
仪式正式开始,文武百官早已站列几排,穿着符合自己官位的服饰,等候着祭祀天地、宗祀,直至新皇登基。
在新皇接受百官朝拜、接管玉玺后,大槃国号正式改为瑞承,同时减免赋税,大赦天下。
而新皇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顿景国的百姓。
新皇新领颁布后,从此,景国百姓作为大槃人也可以保留原籍,可与大槃人通婚而不受限制,享受一切大槃百姓可享有的寻常待遇,并且还可以在不限于凉州城以外的任何城镇安家落户,甚至景国人,在之后也可以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百姓们人人都知道,新皇在景国流民不计前嫌的帮助下,诛杀了反贼,从今往后,在大槃境内,都不允许有针对、欺凌、侮辱景国人等事件发生。
对剩下的一些军队的重编,对将士们的封赏,也是至关重要的。
先皇仍未身故,凡无子嗣的妃子也不用入葬,宫中适龄秀女可遣散出宫,另做婚嫁;凡有子嗣的皇妃,皆搬进宫苑,各领封赏,婵贵妃的小皇子因为陆随的原因,早早地就得到了封号,被封为崇王,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留在京州城内的王爷,婵贵妃也得以和崇王搬离出宫,和家人团聚。
宰相彭之杭有功有过,念其年事已高,不另外做惩罚,彭宰相自愿隐退后,新皇破格封赏其子爵位,并赏赐黄金千两。
三千朔方军在登基大典之后,返回朔方,却槃朔两国正式成为友好邻国,约定此后百年都不会彼此发动战争。
由于朝中武将匮乏,新皇大力支持武将选拔,有能之士不论什么身份,都有资格参军立功,而景国军和陆家军在此战之后,合并为大槃新军,成为大槃国最为重要的军力。
梁王作为两朝功臣,可以说是功高盖主,但梁王却不需要一文钱的封赏,再次带着自己的妻女返回封地。
当然,新皇仍旧不听劝阻,将黄金万两送到梁王封地。
大理寺卿魏饶,作为前朝太子余党,帮助前太子挟持朝中官员及其妻女,胁迫文官归顺反贼,并监视陆家,致使新皇险些不得入京。
又因魏饶逃离京州未果,已被陆家军抓获,自此剥夺身上所有官位权限,贬为庶民,举家离开并且永生不得回到京州地界。
而陆随作为功臣之一,升为大理寺卿,从此掌管大理寺一切事物,并且是除朝中武将外,唯一能调遣部分大槃新军的文官。
“景国公主,前朝大理寺女官,卫清酒,上前听封。”
听见宣旨的太监唤自己,卫清酒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
她从密密麻麻的百官中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的不是男子的官服,而是寻常女子的装束。
她一身素净,从队伍里缓缓走了出来,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她,看向这个如同传奇一般的女子,一步一步平静地走到新皇面前,最后恭恭敬敬地向新皇行礼,声线清脆有力地回荡在整个宫殿内:
“臣在。”
“卫氏率领景国军,在反贼猛烈的攻势下守住了凉州及其百姓,并且协助陆家军成功击退反贼胤礼,特封为久卿郡主,并且朕愿意尊其意愿,让其继续在大理寺为官。卫清酒,从今日起,朕封你为大理寺第一女官,从此协助陆爱卿断案审案,拥有调看查阅大槃境内所有案卷卷宗的权利。”
卫清酒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正迎上了新皇的笑意,他的眼神有力地传达给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皇上!”
这是最好的礼物,也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再听见封赏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卫清酒投来了祝福的目光。
在这之后,整个封赏的流程几乎延续了近半日。
接近尾声的时候,新皇若有所思地清了清嗓子,看向了陆随,意有所指的问:
“众爱卿,你们还有何事想要禀报吗?”
卫清酒心虚地低下了头,而陆随也不出意外地站了出来:
“回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坐在旁边的皇后立马兴奋起来,和站在她身边的程意卿和永宁县主,同时在背后偷偷击掌。
而新皇也抿住唇角,满脸笑意地问:“哦?陆爱卿请讲。”
明明是对皇上说的话,陆随却转身朝向卫清酒,在文武百官面前跪了下来:
“臣倾慕卫女官已久,钟情于女官自立坚韧之性,拜服于其善良悲悯之心。臣下与女官大人在乱世相惜,想请皇上给我们二人赐婚,从今往后,下官成家立业,愿为小家大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一番话说得生涩拗口,众人一听就知道,定是陆随早早就已经准备了这番话,反复磋磨了许久,才终于是他们现在能听见的样子。
新皇笑意满脸,点了点头后,看向了卫清酒:
“卫女官,你可愿意朕为你做这个主?”
陆随原本是一个脾气不好,暴躁无礼,不开心就对人打骂的恶劣性子。
却不知道从什么之后开始,他竟然变了,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她卫清酒。
听着刚才陆随的那番话,卫清酒虽然始终低着头,但她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强忍着才只偷偷落下来几粒。
满朝文武,人人都当陆随是胜券在握,也只有她,听出了他声线中的忐忑和紧张,听出了他微微颤抖的频率,还有始终不敢直视自己的小心翼翼的目光。
卫清酒想到这里,忍不住弯起嘴角。
“——回皇上,我愿意。”
……傻子,她怎么会不愿意?
早在很久以前。
陆子榭,你就已是我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