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之留在宫中一起与陛下用了午膳,随后被御林军送回督刑府。他并没有立刻回去换下一身官服,而是带着几个人转身去了距离督刑府并没有多远的大牢。
他要去看看段天风。
督刑府的大牢和顺天府关押犯人的牢房并不一样,平时虽然也有重兵把守但其实里面关押的犯人并不多。被关在这处的都是督刑府捉拿归案且并未审理完毕的案犯,待开堂审理定罪后案犯就会被押到顺天府所管辖的牢房统一收押!
最近重型犯少,又因段天风身份特殊,所以顾宴之之前特意安顿将此人单独关押。
青年让跟着他的几个衙役就在牢房门口等候,迈开长腿缓步走进其中。
督刑府的大牢还算干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自从段天风被收押后顾宴之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按照之前牢头儿所说的路线顺着牢房幽长的走廊一直往里,顾宴之直到走到最后一间牢房这才停下。
牢房另一面接近屋顶的最上方有个不到半米的窗户,晌午强烈的阳光在幽暗的牢房内投下小小一片光亮。就在那片不大的光亮里,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静静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正是已经在这里关押一段时间的前礼部侍郎段天风。
似是听到外面有声音男人慢腾腾地睁开眼。由于牢房内实现实在幽暗,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是谁。
段天风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怨恨:
“本官道是谁,原来是尊贵的顾大人屈尊大驾光临!只是不知顾大人为何要来此等污秽之地…难道说是来亲自提审本官的?”
这话说的嘲讽意味甚明。
顾宴之平静的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
“你早就猜到六王爷会干涉此事,又何必惺惺作态。”
段天风怪笑两声,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甚为阴森:
“哼,本官之前就提醒过你们,是你们非要将此事闹大!本官那位老岳父可不是吃干饭的,你们督刑府再厉害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
“你说的没错,六王爷的确有能保住你的本事。”
顾宴之淡漠的看着他,在男人露出得逞笑容时话锋又突然一转:
“但也仅此而已!段天风你好手段,深知拿捏住郡主就能拿捏住六王爷!没错,六王爷为了女儿不惜动用这些年在朝中苦心培养的势力多次向陛下施压、而陛下出于多层考虑也只能暂时拖着不审你的案子…但你以为这样就胜券在握吗?”
段天风森然一笑:
“顾大人,咱们都明白只会放狠话什么也改变不了。若是一切都已按照顾大人所想进行,本官又怎会还呆在你们督刑府的大牢中、顾大人今日也更不会亲自前来!”
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又软了下来:
“本官心知顾大人您是个公正廉明一心为民的好官,可您也要想想,如果您以后当不成官或者干脆连命都没了、又何谈能继续为民做主?本官这件事毕竟事发已久,就是那些你们所谓的受害者家属几乎也全都快忘了,顾大人又何必非要揪着此事不放!只要顾大人不再执着此事,陛下顾及叔侄情谊和朝中形势必不会再追究!等过段时间风波过去所有人便能各归各位…如此结局就是最完美的,还请顾大人一切为了大局着想才是。”
“段大人不愧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一番话说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几句话就把事情利弊分析的头头是道,不得不说颠倒黑白的嘴皮子功夫的确令人不得不服。”
顾宴之冷笑:
“你说的没错,事已至此的确没有按照本官所想进行,但你们同样不会得逞!你口中所谓的大局说白了不过就是在为自己开脱,一个作恶多端的杀人犯盗墓贼又怎么有脸说出这些!”
“顾宴之!”
段天风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瞪圆了眼睛:
“本官好心将利弊分析与你听也是在为你的未来考量!就算这次如你所愿最终处置了本官、你可曾想过以后在朝中又多了多少敌人?你还年轻根本不懂为官之道,须知太硬则断的道理!本官心知顾大人一直最是在意之前那些死人,本官可以保证日后会多多给那些家属们赔些金银做赔偿!人都是现实的,顾大人可曾了解过他们的意见?既然那些死人已经不能复生,那些家属指定更愿意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
“全部都是谬论!”
温润青年一身藏青色官服穿在身上气宇轩昂,温润眉宇间尽是正气凛然之色:
“你不必再浪费口舌,无论如何本官也不会认同你的歪理!只要本官还活着、只要本官还呆在督刑府尹这个位置上、就势必不会让你们这些卑鄙小人逍遥法外!就算六王爷权势滔天又如何?本官就算舍弃头顶这个乌纱帽也绝不会妥协!”
“姓顾的,你还当真是冥顽不灵给脸不要脸…”
牢房里的男人猛地冲上前!他恶狠狠握住小臂粗的栏杆,赤红着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阴狠道:
“机会已经给了你,既然你不接那咱们就等着瞧!本官倒是要看看仅凭你一人之力能支撑多久!”
“本官也拭目以待。”
得知段天风这里绝不可能低头,顾宴之也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冷着脸走出大牢。刚出去一眼就见不知何时过来的沈夏安正和戳在门口的牢头说话。督刑府的这个牢头儿四十多岁生的是膀大腰圆凶神恶煞,脾气使然冲着谁都是黑着一张大脸,就算看见顾宴之也未曾有过笑模样。但此刻面对眉开眼笑的小人儿,他竟是也难得的咧嘴笑着。
之前他就发现,沈夏安就是有这种气场,能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亲近。
顾宴之盯着那张眉飞色舞的白净小脸儿,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大人!”
沈夏安扭过头发现了他,扬起笑脸兴冲冲的走过来。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往后方的牢房看了看,低声道:
“他还是不肯认罪是不是?”
“嗯。”
顾宴之回过神,轻轻叹口气:
“如今事情陷入僵局,本想从他这里看看能不能有突破口,还是白白浪费时间。”
“他心里门儿清着呢,一但认罪他的结局就是死!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定会咬牙撑到底。”
沈夏安早就猜到也并不意外,话锋一转兴奋道:
“对了大人,我过来是特意告诉您,小安子他们几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