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客栈主人一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老妇是第一个醒的。
下午那会儿她们一家三口被那个戴着帷帽的年轻公子使唤的脚不沾地,跑前跑后才总算把他列出的长长一堆东西准备的七七八八!尤其那些点心和水果,更是老妇亲自跑到镇上唯一的点心铺与水果铺中舍着老脸敲开门才买来的!还有她刚刚做好的几床新被褥也都被那奇奇怪怪的公子强行给买了去…她也好奇这位从未见过真实面容的奇怪公子为何要采购这些东西,不过这些问题都被两个金灿灿的金元宝给堵了回去。
那可是金元宝呀,两个呀,那么大呀…他们这个镇子里的小破客栈再干二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老胳膊老腿折腾大半日也实在累的慌,刚刚吃过晚饭她就睡下了。可现在大半夜的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外面敲门,被吵醒的老妇俩腿直发酸,骂骂咧咧的就欲起床。她刚动弹隔壁房间的油灯就亮了,紧接着儿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娘,您别动了,我出去看看!”
正值壮年的男人身强体壮,披了件外衣穿上鞋就走了出去。为了方便他们住的房间都在最外侧,男人打着哈欠边走边扯着嗓子问:
“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的跑来砸门、你不睡也不让别人睡是不是…”
“皮瓜,是我,你左叔,把门打开。”
听到这声音原本还迷糊的男人瞬间清明,原本拖拖拉拉的步子赶紧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插着的门打开。
外面站着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男人,可不正是他们桃李镇的镇长,左宽。
“左叔,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哎呀,还下着雨呢快快进来再说!”
八年前他爹突发恶疾一命呜呼,只留下他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和他娘孤儿寡母相依为命。那时上任两年的左宽得知他家的困难,时不时的就会自掏腰包接济他们母子二人,有什么活计也会组织人一起帮他们家干,三年前更是一手帮扶着他家把这个客栈开了起来、还操持着为他讨了一房贤惠媳妇儿!由于一些大家共知的原因镇子里来的外人并不算多,所以他这客栈闲暇的时候还会收购各种山货再统一贩卖出去。近两年他家的日子明显有了起色,这些都要多亏眼前这位镇长的帮衬。
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将左宽视为恩人,这会儿见是他男人心里哪还敢有半分怨气。
左宽走进屋里转身把门关上,摘下滴答着水的斗笠戳到门后,露出一张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的脸。
“左叔,您是怎么了?”
男人急忙找出干净布巾手忙脚乱的给左宽擦着身上的雨水,见他脸色苍白不由关心的问:
“可是因为凤凰山那边…”
“不是!”
左宽打断他,接过布巾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又再还给他,沉着脸低声呵斥:
“皮瓜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该问的不要问,小心惹祸上身!”
“是是是、左叔您说的是、我知道错了。”
男人把手上提的油灯放到一旁桌上,小心翼翼的又问:
“左叔,您这么晚过来可是找我有何事?”
“我不找你,要找的是别人。”
左宽将声音压低:
“我问你,郭先生的那三位贵客可是住在这里?”
“没错没错,他们就住在最里边的三间房…咦?这个时间那屋里怎么还亮着灯?左叔,可是那三个人有什么问题?用不用我去喊些人过来?”
“不必,郭先生的客人什么问题也没有,我是想起些事情想问问他们所以特意过来一趟!你记得把门插好,千万不要把我今晚过来的事儿透露出去。”
男人再傻也知道他这位左叔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但他更知道有些事儿远不是他该知道的!尤其左叔又是他家的大恩人,他当然要听命办事。
“左叔您放心,待会儿我进去会告诉我娘和我媳妇儿,让她们都不要把今晚您来过的事情说出去!”
“嗯,你去吧,我自己过去找人就成。”
左宽摆摆手,看着男人回了屋这才转身走向那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
走到门口后他没有立即敲门,而是神色复杂的盯着里面透出的光亮暗自出神。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
之前他见过的那位面容令人惊艳的金家少爷正站在房间内,微微弯着一双桃花眼侧过身子让出路:
“左镇长快快请进,我们都在等您。”
左宽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算是打过招呼,暗自呼了一口气毫不迟疑的走了进去。
果真,房间里除了金家少爷之前他见过的那两位也都在。
见他进来梳着高高马尾的清秀姑娘也站起身,双手抱拳:
“左镇长冒雨前来辛苦辛苦,快来请坐。”
旁边的少年立马搬过一把凳子放到桌前,那意思你就坐这儿。
左宽也不矫情,大步跨过撩起被雨水打湿的衣摆大大方方坐下。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同样坐下的清秀小人儿,油灯下的眼神莫测:
“夫人已经将你们之间的谈话尽数告知我,咱们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恕左某之前眼拙,我是真没想到姑娘竟是督刑府那位声名在外的女神捕!”
“毕竟事关重大,还请左镇长莫要见怪我等刻意隐瞒之事。”
沈夏安一边笑着一边抚上一旁的茶壶,用内力把里面茶水烘热,然后倒了一盏给左宽推了过去。
左宽看着手边热气腾腾的茶水,心中暗惊:
同是习武之人他能感觉到对方内力何等之浑厚,远非他之辈可比!此女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和内力,果然督刑府出来的就没有寻常人!
他抬手摸上茶盏,感受到指尖发烫的温度再看向对面小人儿的眼神变了又变:
“沈捕快武功盖世,可否告知昨晚夜探兵营之人可否是你?”
双方已经到这个份儿上沈夏安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当下直接点点头。
“的确是我没错!我对六王爷苦心经营的地方很感兴趣,于是昨晚就一路跟着左镇长进去长长见识。”
竟是一路跟着他、可他却全程没有半分察觉…
左宽再一次认识到双方差距,心中感叹的同时又抬起眼看向一左一右站在沈夏安身后的俩男人:
“那在兵营外接应沈捕快的是金公子还是这位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