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苏韵雯回到七中，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她望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干涩的眼睛又冒出泪水。
她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学习了。
就算能，也达不到模考的水平了。
“嘉辰……”她趴在桌子上，“我有好多话，还没有跟你说……”
她用手指，在桌上一遍一遍写着他的名字。
……
“老师……我想请半天的假。”
苏韵雯低着头，在之前，要到假是很容易的，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去吧，去散散心也好，找回状态，马上就要高考了。”
苏韵雯守在蓝中初中部门口，等着那个女孩。
“嘉颐！”她凭着模糊的印象，冲她招招手。
“你是……韵雯姐？”言嘉颐走到她的跟前，“真的是你！”
“是我，嘉颐……”她欲言又止，两人并肩走着，终于，她勇敢开口：“你……知道你哥哥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言嘉颐垂下头，“他答应我会回来的……但是……他可能要失约了……”
言嘉颐的眼圈红着，苏韵雯的心凉了半截。
“韵雯姐……我哥哥他喜欢你，他真的很喜欢你，你的东西他都没有扔……这么多年了，也就前几个月他才把你的东西放进杂物间。”言嘉颐着急，“这些……你都知道吗？”
“虽然……他没有跟我说过，但是我知道……”
苏韵雯把言嘉颐送到楼下，一个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小公园灯下的圆桌，那里承载了太多和他有关的回忆。
她不知道言嘉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或许是从那天他为了证明她很漂亮，利用职务之便把她带到化妆室，用粉底遮盖它脸上的伤疤。或许还要晚些。
“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吧？”苏韵雯很不安，但是言嘉辰强行将她按在椅子上。
“怕什么，刚好我今天下午有活动，化妆师又不在，我找个人帮我化妆怎么了？”
言嘉辰仔细地给她的脸打上粉底，然后用夹子将她的刘海夹起来，他的指尖都带着温暖，抚弄着她冰冷的面颊。
在给她打完粉底后，她感觉到言嘉辰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好久，眼睛里闪着她读不懂的神色。
“怎……怎么了吗？”
苏韵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是两年前的自己的模样，很漂亮。
”没什么，你看，我就说吧，等你长大了，涂些遮瑕和粉底，直接秒杀所有人。”他笑着，“你知道吗？我小学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遭遇的人，也是一个女生，生下来脸上就有一大块胎记，但是她性格特别好，特别乐观。”
言嘉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涂粉底，“一开始也有人说她，她也不怎么在意，但是说得实在是过分了，她还要跟人干起来，时间长了，也没有什么人拿她的外貌说事。”
“我觉得你也可以试一试，我相信你现在的遭遇是因为你处理得不当才导致的。有一句话说得好：你怎么对自己，世界就怎么对你。”
苏韵雯看着言嘉辰熟练的化妆技术，问：“你妈妈是化妆师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化妆好熟练。”
言嘉辰笑了，带着几分无奈，“我那是上台上得多，有时候就得自己上手才比较快。”
“那你爸爸是老师吗？”
言嘉辰轻轻挑眉，拿起发胶，在头发上喷了几下，“怎么看出来的？”
“你说话好像老师说话。说大道理也不觉得烦。”她双手搭在他的椅背上，低头，笑了。
“我爸妈都是老师，但是我也不算是教育世家。”他简单涂了一点口红，然后起身，“我叔叔婶婶都是商人，我大舅那边又差不多一家子医生，小舅那边又一家子公务员，你说奇不奇怪。”
“都是很好的职业呢。”苏韵雯觉得言嘉辰的家庭背景简直无懈可击，心生羡慕。
“那你长大想当什么？”
“我……想当老师。”她小声道。
言嘉辰收拾好东西，“你也想当老师？有意思，跟我一辈的也是扎堆想去考师范类院校。但我……想去当兵。”
“那……考什么高中有没有想好？”
“我……七中就可以了，以我的水平，普高都难。”她低下头，轻轻叹气。
“怎么会，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学习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言嘉辰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面包，“来点？”
“不了。”苏韵雯摇头，然后接着说，“我数学和物理差。”
言嘉辰眼珠转了转，“这样，我最近也遇到一点难题，我既不想上学校的培优班，觉得没什么用，但是我妈又让我找成绩好一些的辅导我，要不，你帮帮我？”
“我？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我刚好跟你相反，我对数理化特别感兴趣，我初二的学得差不多了，刚好可以教你，一举两得的事情，怎么样，合不合作？”
苏韵雯看着言嘉辰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离他太近是一种奢求，但是，她是真的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像一个港湾，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她。
“好。”
……
“就这里吧。”言嘉辰用纸巾擦了擦椅子，“这里也没什么人，还有灯，关键离你家也不是很远。”
“但是……”她轻轻咬住下唇，有些为难，“我可能要先回家一趟。”
“怎么了？”言嘉辰抬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家里要你做饭是吗？”
“嗯。对不起。”她低下头，微微鞠躬，然后回头离开。
“道什么歉，没事，你去吧，正好我也要复习复习。”
两人从此达成协议，先回家做饭，然后再出门辅导一个小时后回家。
苏韵雯上初中以来，头一次能和一个人聊得那么开心，学业上也在言嘉辰的辅导下突飞猛进。
两人关系的进展，似乎始于她做了脸上皮肤的修复后。
虽然，他对她的感情可能产生于对她外貌上的倾慕，但是时间长了，她似乎也不太在意他是喜欢她还是她的外貌。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那天，她打通他的电话。
“韵雯姐，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也不看看我给你发了多少消息。这两个月你去干嘛了？”
“事情有些多，我见面再跟你说，你有空吗？”
“有，当然有。”
盛夏，她穿着一条碎花裙，裙摆随风飘动，她微微有些不习惯，却又想起父亲说的话，“你应该自信起来，现在你很漂亮，没有什么值得你低下头。”
“嘉辰。”
“你……你是苏韵雯……”他的手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然后有些腼腆地笑了：“你变化好大。”
“我爸爸把我接回去了，我现在跟我爸爸生活，他暑假带我去把脸上的伤疤处理了一下，总之，尽量把我恢复到出事前的状态。”
“挺好的。”言嘉辰放慢步子往前走，“到时候，肯定很多人追你……嗯，是这样……”
“我不早恋。”明媚的日光照得她的脸有些发红，“我打算好好学习，考上七中。”
“只是七中？”他微微低头，看向她，“只是七中？”
“啊？”
“跟我一起考蓝中呗。”他微微笑，“好不好？”
“我不行。”
“我成绩还没有你好呢！我都敢想，你为什么不行呢？”
苏韵雯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沁出汗水，她从来没有对现实奢求什么，但是，他是第一个告诉她你可以大胆描绘未来的人。
如果，这种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感情是喜欢的话，那么在他向她发出邀请的那一刻，喜欢的种子就悄悄埋进了心里，随着时间推移，生根发芽。
可是自从上了初三，她感觉她没有什么时间和言嘉辰一起相互辅导功课了。
一周只剩可怜的两次，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如言嘉辰所说，真的会有人追求她，而且拒绝似乎也没有什么用。比如顾司意。
“韵雯，你急着去干嘛呢？”
“韵雯，你在写什么啊？”
“我们出去转转呗？”
苏韵雯感到烦躁，但是总是因为无法反驳而只好顺从地跟他去散步，看夕阳。
“对不起啊，嘉辰，我……”
“没事，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忙。已经很累了，我们周末再聚也可以。”
现在，她一个人住在一间明亮的公寓里，父亲半个月过来看她一次，所有的饮食起居都要自己搞定，多少有些令她力不从心。
周三的体育课，是她比较开心的一节课。远远的，她能看见在篮球场上体育课的言嘉辰，休息的时候，看着他打篮球，然后期待着不期而遇的对视。
“跑完五圈就下课。”
周围一片哀嚎，苏韵雯也觉得自己可能跑不动了。
一圈，两圈……
九月的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照得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热气，肚子开始发疼，呼吸越来越粗重，她远远地落在大部队后面，每跑动一步都是巨大的痛苦。
下课铃已经打响，老师却没有放她们离开的意思，没有人注意到苏韵雯苍白的脸色。男女分班上课，男生一队已经离开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苏韵雯感觉浑身的力气被尽数抽走。
“苏韵雯！”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微微睁眼，对上言嘉辰放大了的面孔。
“你醒醒！别吓我……”他的眼睛里盈满了担忧和害怕，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
“疼……”
下一秒，言嘉辰就将她拦腰抱起，她微微惊愕，然后环住他的脖子，怕掉下去。
“坚持住。”
他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跳得很快，很有力。
“我累了……好困啊……”
“再坚持一会，好吗？”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他看见言嘉辰的头发微微闪着金光，这么值得依靠的怀里，要怎么坚持啊……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言嘉辰坐在病床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时抬头看看时钟。
苏韵雯拉了拉他的手，言嘉辰抬眸，眼里闪过欣喜，“你醒了！”
苏韵雯笑着，但是言嘉辰却没有再说话。
“你怎么来陪我了？”
“我……请假过来的。”他低下头，看着床单，“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医生你已经不止一次低血糖了，还因为胃病来医务室找药。”
“我小时候很挑食……最近太忙了，就……”她盯着言嘉辰的手指，丝毫没有发现他脸上的不高兴。
“有时间谈恋爱，没时间吃饭啊。”
“我没……”
“那我以后是不是还要离你远一点？一会被你男朋友顾司意误会了可不行。”言嘉辰板着脸，生着闷气。
“不是……”
“你男朋友还挺帅挺有钱。我说你怎么没空跟我呢，原来是因为他。”
“你听我解释。”苏韵雯感觉他真的生气了，心里喘喘不安。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不喜欢他，我也说了，我不想谈恋爱。但是他总是缠着我……你不要离我远一点嘛，本来见面的时间就不多……”
言嘉辰脸上的怒气消散许多，听着她微微撒娇的语气，表情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以后要是你家里没人给你做饭的话，我可以……”
他刹住话头，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内容。
“可以什么？”
“当你的厨师。”少年眼底添上笑意，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萦绕，“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