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言恺辉小心取出衣柜里的警装,放在床头。
一束灯光洒在书房的书桌上,一封辞职信静静躺在桌上。
“爸,你还不睡?”言嘉辰打开房门,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马上了,明天参加完活动,我就去递交辞职信了。”
言嘉辰站在门边,呢喃出声:“结束了?”
“嗯,”言恺辉坐在床沿,最后望了一眼床头的警徽,“结束了。”
……
“一会儿除了常规项目还有什么活动啊,辰哥?”
陈景风倚在言嘉辰的桌子上,“这你还不知道,就是表彰一下帮我们学校拆炸弹的警察同志,而且有一点我不是很清楚,我也没看见我们学校有警察,那炸弹是怎么拆的?”
“警察要让你看见,他们还怎么秘密完成任务?”郑耀闻言抬头,反问道。
“那你知道是谁?”陈景风不服气,质问道。
“当然。”郑耀不慌不忙转笔,然后起身,”走了,去走廊排队。”
“不是,诶,你说清楚!”陈景风拉着郑耀不松手,“别吊我胃口!”
“一会你就知道了。”
言嘉辰站在队伍的前排,组织班上同学排队,而别的班都是各班的班主任组织。
陈景风凑到言嘉辰跟前,“辰哥,老言呢?”
“言老师有事,他让我把你们带下去。”
全校师生集中在操场上,此时,一轮落日缓缓藏进楼房背后,温和的阳光照得学生们的脸都红彤彤的。
校长等领导就位,活动开始。
一班的同学们不甚在意前面这些常规活动,在下面聊天背书,直到……
学生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一旁跑道上的三个人。
三位警察身着深蓝色的警装,原本是散乱地跑着,后来见学生们都看着他们,站定,整齐地迈着步子走来。
“卧槽,那谁啊?”陈景风注视着中间那个较为高大的警察。
“人挡着,看不清啊!”
直到人群中传来议论声,“这不是那个教育局局长吗?他不是触犯纪律被开除了吗?是警察啊?”
“什么什么?”陈景风抓着高一那边同学的袖子,“再说一遍,是谁?”
“你们班主任!”
“老言?”陈景风又惊又喜,“是咱们老言诶!”
林超站在二班的队伍里,望着一般那群咋咋呼呼的男生,轻笑,用手肘顶了顶在一旁发呆的江文哲,“诶,你看看他们那样……”
江文哲的目光定格在言恺辉身上,那蓝色的警装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噩梦,而是变成了照进他生活中的一束光。
是与言恺辉初见时他的鼓励和温暖。
是深夜他蹲在床边为他上药的恭敬和崇拜,心疼与感叹。
是他亲手为他戴上手铐却又吩咐同事给他上药。
是警察教会了他如何守护他所要的正义,将他苦苦追寻了一个青春的公平和真相从遥不可及的远方带到他的身边,是他们帮助他撕开罩在他身上的,罩在城市上的大网。
他抬头望向那轮红日,晚春的阳光不再被遮挡,他沐浴在阳光下,他可以不再抱有偏执和怨恨,像无数个操场上的青年一般,奔赴他的理想。
理想这个词,似乎在他眼里也变得具象了。
“你想什么呢!”
言恺辉和旁边两位较为年轻的警员一起走上主席台,纷纷敬标准的注目礼。
言恺辉的目光无意与江文哲相对,江文哲望着他微笑,一双眼睛注视着他身上的警徽,眼神熠熠。
林超望向江文哲发亮的双眸,若有所思道:“江文哲,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瞬间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你说得对,我确实找到了。”
……
晚自习开始,班上的同学已经争先恐后地问着。
“老言,你怎么当的警察?”
“我读完师范的研究生觉得好像听喜欢警察这个职业的,就跟着我一个同学重新去高考,考上了中国公安大学。”
“那为什么又去教书了?”
言恺辉咧嘴一笑,带着无奈,“我小时候脑袋受伤了,然后……我刚升队长,就因为有一次执行任务,打斗的过程中,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
同学们都安静下来,呆呆地望着他,坐在角落的言嘉辰也是脸色一沉,眸光黯淡许多。
“本来就有病根,这一摔,我在床上睡了差不多一年才醒来。我知道我这种情况再去当刑警肯定不行了,组织上让我去做轻松的文职,我不去,申请停职,去教书了。”
“我今天去公安局,正式递交辞职申请。工作证,警徽等我都要还回去了。”
“老言,你穿警服好帅的。”陈景风还是希望他能当警察,“我说你身手怎么那么好,那天一掌就把我推得老远。“
“好了好了,上自习。”
……
言嘉辰和言恺辉上车,言恺辉把自己身上的警服交给言嘉辰拿着,言嘉辰垂眸望着警徽,眼里晦暗不明。
“嘉辰,想当警察?”
言嘉辰错开目光,像是被他这句话刺痛,“没有。”
他望着窗外发呆,他还是忘不了,那天他和言嘉颐牵手在外面玩,路过医院,看见医院里的小花园里有挺多花草。他就带上带着口罩的言嘉颐进去坐着。
从那个长椅,可以看见一辆辆救护车上下来的病人被一个个推进去。
言嘉辰望着他们发呆,觉得他们可怜,转眼就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警察被抬出救护车。他吓得嘴唇颤抖,由于看不清脸,他觉得不是言恺辉,但……
其实是他。
他仍记得六岁的他拉着两岁的言嘉颐站在抢救室门口,两个警员身上全是言恺辉的血,他拉着刘家瑜的手,害怕得不知所措。
他仍记得自己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前,望着全身被接上仪器的言恺辉,他那么想抱紧他,却又无能为力。
他仍记得那一年自己每天放学都回去病房看他,摸摸他的手,感受着随时可能发现希望却又遥遥无期的那种痛苦。
他仍记得刘家瑜在情绪崩溃时一声声对他说不要去当警察,她只有他一个儿子的话。
“嘉辰?”
言嘉辰故作轻松地问:“那要是我真的去当警察,当一名刑警,你会让我去吗?或者,将来某一天从事了一项很危险的工作,你会让我去做吗?”
言恺辉表情一僵,转而微笑:“你要是真的想,没有人会拦得住你的,是吧?”
“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