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棱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趴在床边已经睡熟的姚丝丝,她似乎很累,又有些不安。如同蝉翼的睫毛微微颤动,好像下一刻就会张开一样。
“丝丝...”
轻轻地叫了一声,穆棱便止住了声音,他不想吵醒眼前这个可爱的少女。
姚丝丝少有这么安静,但安静下来的她周身都有一股奇异的魅力,亭亭玉立,温婉动人。名门闺秀的气质是可以立刻体现出来的。
穆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姚丝丝,是姚家长女,就像明星一般地闪耀,但穆棱更喜欢平时的姚丝丝,那个被称为女罗刹的校霸级人物。因为那样的姚丝丝活得更恣肆,更自然。
就静静地看着姚丝丝睡觉,穆棱觉得此时岁月静好,有丝丝陪在身边,这样也不错。
若是姚丝丝此时醒着,听到说穆棱这番话,一定会打死他的。什么叫这样也不错?你知不知道你病得很严重?差点儿就救不回来了? 若不是我的药粉,你早就...早就...
过了不久,姚丝丝醒了。
“嗯...怎么睡着了?阿棱旁边不能离人的。真是的,看来还是掐得不够狠,下次不掐手了,还是拽头发更好。”姚丝丝轻声说了这样的话。
从她醒到现在,姚丝丝已经在穆棱床边守了两天了。两天不眠不休,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穆棱。
穆棱也是因着姚丝丝的药才被救了回来,但胃也被伤得够呛,什么东西也吃不了,只能挂营养液。就是这样,穆棱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不适。这两天是姚丝丝无微不至的照顾,才使得穆棱的病没有再恶化。
仅仅不到一个小时,姚丝丝就学会了所有可以缓解穆棱不适的方法,其中最难的恐怕就是按摩了,因为按摩是需要记忆力与控制力的,没有强大的记忆力,你就无法准确记住人体的重要穴位,更不要说将理论用于实践了。还有控制力,若是一不小心力度大了,不仅帮不到穆棱,还很有可能会对穆棱脆弱不堪的胃造成更大的伤害。这...无疑是如履薄冰!
但姚丝丝就是做到了,凭着她惊人的学习力和对穆棱的了解与爱,姚丝丝救下了穆棱,靠自己的力量。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任性小女孩了,她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她爱的人,不管是穆棱还是其他人。
“丝丝,你醒了。睡饱了吗?要不要再睡会儿?”穆棱柔声问道。
“阿棱?阿棱!你醒了?”姚丝丝貌似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叫了穆棱的名字。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她的穆棱终于醒了。看来治疗是有效果的。有效果就好,以后多做就是。
“嗯...”看着如此激动的姚丝丝,穆棱心中软了不少,他的丝丝还是这么可爱。但又看到姚丝丝手上那青青紫紫的伤痕,穆棱心里不觉一痛。
“丝丝,你手怎么了?”
十分心疼的一句。
“手?也没什么。你醒了就好,我去叫医生。”姚丝丝有些慌乱地说着便将手背到了后面。
“丝丝,告诉阿棱好吗?你这样,阿棱很担心,这是谁伤的?肯定很疼吧!”穆棱轻轻地把姚丝丝的手拉了过来,柔声问道。
“这个...其实是我自己掐的,因为...我不想睡觉。”姚丝丝小声说道。
“丝丝,是害怕吗?是害怕梦到之前的事,所以不敢睡觉吗?
抱歉,阿棱应该早点...早点回来的。如果阿棱能早点回来,丝丝就不会...”穆棱看上去十分自责,他现在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楚凌薇会说有些记忆忘记也许比记得更好。如果那是丝丝的梦魇,那不管姚言对丝丝有多重要,穆棱都不希望丝丝再想起。
“不,不是...阿棱,不是的。是你离不开人,我只是怕自己睡着了,没办法更好地照顾你,所以才...”姚丝丝连忙解释道。
“丝丝?你是为了照顾我?几天没睡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头晕吗?除了手上的伤,还有哪里伤到吗?”穆棱一连5问都是在问姚丝丝的身体。
“阿棱,我很好。没事的,你别急。李伯伯说你不能激动,冷静下来,丝丝没事。”姚丝丝见穆棱有些起急,连忙安慰道。
“丝丝,真的没事吗?不可以骗阿棱知道吗?不然阿棱会很生气的!”穆棱第一次用十分严肃的语气对姚丝丝这样说话,自从两人都确定心意后,穆棱就很难对姚丝丝说重话了,他爱姚丝丝,所以不想惹她生气,更不想看她哭。这是穆棱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对姚丝丝交代一件事。
“没...没事,我有...有好好吃饭,因为...阿棱还需要我,我不能倒下!”姚丝丝被这样的穆棱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这样啊,丝丝你照顾我几天了?”
又一个问题。
“我...我...阿棱我先帮你做按摩好吗?今天的还没做,做完再回答你好吗?”姚丝丝不知该如何回答穆棱了,便直接转移了话题。以前她若不想回答,她便可以让穆棱闭嘴,但现在姚丝丝不想,她舍不得让穆棱受委屈。
看着如此为难的姚丝丝,穆棱隐约猜到了答案,能让她把自己的手掐成这样,一定是很久没休息了。
丝丝,为了我,值得吗?不想回答,你可以像以前一样拒绝的啊?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这样想着,穆棱不觉心更痛了。
“阿棱,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胃疼吗?”姚丝丝看穆棱皱眉了,以为他又不舒服了,所以连忙问道。
“没有,是心疼。丝丝,我心疼你...”穆棱柔声回答道:“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活出自我。”
“阿棱...我...
这就是我啊!姚丝丝就是姚丝丝,她不会变,只不过她有了她爱的人罢了。
阿棱,我只想你好好的。”姚丝丝又说道。
熟练地掀开穆棱的病号服,隔着里衣,姚丝丝开始给穆棱做起了按摩。没有紧张,也没有慌乱,每一步都很稳,力度适中,完全不会对穆棱造成伤害。
“丝丝...你每天都是这么做的吗?”穆棱柔声问道。
“嗯!这样可以吗?要不要再收点力?阿棱,不要不舒服了也不说,我...
姚丝丝不总是那么任性的,她也会有认真的时候,她也有想要保护别人的时候,她也有不想失去的人,你明白吗?”姚丝丝这样说道,听不出她有什么样的情绪,但她说的话却让穆棱十分动容。
“丝丝...我...”穆棱想解释什么的,但却还是没能...
“别说话!我需要集中精力!”回了这样一句,姚丝丝便又认真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穆棱从未觉得姚丝丝有如此认真的时候,专注,十分地专注,比他还要专注。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穆棱就觉得姚丝丝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绝对有不一样的一面,但姚丝丝却从未表现出来。
她是活得虽恣肆,但却总是让人觉得那不是她真正的模样,因为她并不认真,偶尔会表露出一点认真,也在顷刻之间转瞬即逝,除了临近考试时,姚丝丝会去尽心去复习以外,别的事都不能让她认真起来。
这...让穆棱很困惑,也很无奈,他也问过姚杰为什么,姚杰就是不回答,不仅如此姚杰还对他这个姐姐一点好的评价都没有。疯子,是姚杰对姚丝丝的评价。穆棱很奇怪,姚丝丝究竟对她弟弟做了什么,让姚杰如此讨厌她。但穆棱也不好多问,因为姚杰直接就截断了话题。
所以...一直以来,穆棱都无法了解真正的姚丝丝,即便是姚丝丝跟他成为了恋人,穆棱还是觉得他不了解姚丝丝。
真正的丝丝是什么样的?真正的她又有多优秀呢?直到今天,穆棱才见到了真正的姚丝丝,丝丝很优秀,这点穆棱一直都知道,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优秀的丝丝会为了他变得认真,这是...很在乎自己吗?
“阿棱?这样可以...吗?”一直不见穆棱回应,姚丝丝也不敢说什么,直到穆棱的胃又开始有序的工作以后,姚丝丝才敢看穆棱。
“丝丝,停下来吧!我好多了,辛苦你了。”穆棱柔声说着,便拉住了姚丝丝的手。
“阿棱,我...我也许是任性了点儿,也许我是老是欺负你,但我并不想你出事。
阿棱,答应丝丝,以后不许瞒我,病了就是病了,丝丝可以陪阿棱去医院,也可以照顾好阿棱,更可以给阿棱需要的帮助,不管多难,丝丝都会做到,只要能帮到阿棱,丝丝愿意付出一切!
所以...不要痛苦也不说,阿棱,你听明白了吗?”姚丝丝十分认真地说道。
“丝丝...
嗯,阿棱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瞒丝丝了,阿棱已经得到教训了。
丝丝,这次是阿棱不好,不仅没能及时赶到丝丝的身边,还连累丝丝照顾我,阿棱知错了。”穆棱小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
“阿棱,你知道吗?我...确实害怕死亡,但我更怕见不到你。小言...已经离开我了,我不想再失去阿棱...
阿棱,你对丝丝来说是不能失去的至宝,是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丝丝不怕自己死亡,我怕的是阿棱先我一步离开,我怕再也找不到阿棱。”姚丝丝红着眼圈小声说道。
直到快要失去时,姚丝丝才明白她对穆棱的感情早已到了深爱。原本以为自己感动的是自己对阿棱的付出,现在想来怕是早就不是了,自己是真的爱上了阿棱,爱他的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爱他的细致入微、体贴呵护,爱他的温和包容、谦和自恭。
只是自己习惯了阿棱的陪伴,反而忽视了这种情感。
“丝丝?”穆棱没想到姚丝丝会这么说,这意思是说自己很重要,比小言还重要,是吗?
“阿棱,你知道吗?小杰,他跟我道歉了呢!他说他对不起我。作为弟弟,一味地任性妄为,丝毫不为我这个姐姐考虑,他很愧疚。
阿棱,是你告诉小杰的,对吗?关于我的病。”姚丝丝柔声说道。
“嗯...
不过丝丝,是小杰自己问的,我只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并没有多说。”穆棱连忙回答道。
“阿棱,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你的想法我都知道。小杰...其实也没说什么,第一次他肯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了呢!
以前他只会说我疯疯癫癫,只会给家里人丢脸,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他从来都不肯走进他的世界。我也不总是这么疯癫,我也有认真的时候,只是他看不到罢了。
这是小杰第一次理解我,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阿棱!谢谢你向小杰说出了我一直不敢说出的话,我很开心。”姚丝丝继续说道。
“丝丝,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只要你开心就好了。”穆棱继续回答道。
“经过这次,我看清了好多呢!原来我一直不能原谅的,不是小言没有信守承诺,而是懦弱又逃避真相的自己。是我错了,小言用性命保护了我,我却连一句谢谢都不肯对他说。不仅如此,我还将他封在了记忆的角落,确实很过分呢!
阿棱,等你病好,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小言吗?小言他一直都希望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现在我找到了,我想让他看看,他已经不用再担心我了呢!”姚丝丝用很轻的声音对穆棱说道。
要看清楚这些何其困难,堪破生死对姚丝丝来说又何其困难?可是她做到了呢!
用了两天,正视了她以前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只是因为她想让穆棱拥有一个完整的姚丝丝,真正的、不会再为任何事而愧疚的姚丝丝。
“好,等病好了,我们一起去!
其实我也该感谢小言呢!谢谢他舍命保护了你,我才有机会遇见你。”穆棱柔声回答道,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妒忌姚言了,因为朋友之间的友谊与爱情是不一样的,丝丝是爱自己的。这一点,穆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阿棱,谢谢...谢谢你的体谅与包容。”
姚丝丝这次是真的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其实姚丝丝也怕穆棱会问她姚言究竟是什么人,在她心里姚言究竟占几分?
这个,姚丝丝回答不上来。因为姚言是第一个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把她推离危险境地的人。这份恩情,姚丝丝不会忘,也不能忘。
但姚丝丝也知道她对姚言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爱,这是不一样的。只有穆棱对丝丝是不一样的,这点姚丝丝很清楚。所以她才会先说“我怕再也找不到阿棱”。
“丝丝,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无论你想做什么。阿棱都会理解并支持你的,我爱你!”穆棱轻轻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我也是。丝丝最爱的人便是阿棱。”听到穆棱的话,姚丝丝脸色微红,也小声地回应了穆棱。
那次,穆棱养了大半个月才把身体养好,姚丝丝一心都在穆棱身上,自然不会太关注姚杰。加上姚丝丝才见过姚杰,他活蹦乱跳,好得不能再好了,姚丝丝的疑心算是打消了,所以,不管江川市那边闹得多凶,姚家人都不知道。
这便是穆棱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他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穆棱清楚姚丝丝比起言语,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所以他才设计让姚杰来这一趟的,因为这是唯一可以彻底打消姚丝丝疑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