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微眯着耸拉眼皮的眼睛,面前年轻的女主人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恍惚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和他那老成持重的男主人相似的沉稳睿智,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何她会成为府中新一代的女主人。
老管家的心中,陆瑶的形象缓缓地由女主人向当家主母偏移。
他在脑袋里快速地将陆瑶的说话转了几转,确定其中可靠的可行性,旋即拜别陆瑶,出门朝着太子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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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越,军营。
铺着红色地毯的军帐内,嘴角淤青微微肿起的刘华安被押解的小兵粗鲁地仍在地上。
他双手被缚在身后,重心不稳侧身而倒,身上的主帅玄甲重重砸在地面,但是很快他就蹬腿挺腰扭正身姿,抬起头来四下打量,炯炯的眉宇露出一副作为高位将领的凛凛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的面前一张铺着油亮虎皮的几案,案上笔墨齐备,后面高坐着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凶悍的中年汉子,汉子瞪圆的怒目正紧紧所在他的身上。
刘华安淡淡迎视汉子的视线,目光随即扫视账内的情况。汉子端坐账内主位,一身神威装束,头顶上别着昭示身份的礼冠,一看便是身份不凡。他的边上,左右各立一位带刀侍卫,三人居高临下看过来,目光毫不掩饰一抹趾高气扬的嚣张跋扈。
刘安华的又扭头看了看身后,押送他过来的小将完事后寻了处递低调的位置站立,他的身周一溜烟的百越将领,虎背熊腰,肤色黝黑,低头望着他的神色充满一种难言的复杂,那是既愤恨得咬牙切齿又新生恐慌的防备,放佛纵使他已经被捆绑桎梏,曾经的作为依旧让人心底默默生出恐惧。
刘华安思索半响,心底对于自己眼前身处的场景心下了然。如若他的猜测不错,面前主位上的中年汉子便是此次百越随军出征的镇北王,他是百越国君的胞弟,传言自小修习武术,骁勇善战,身手很是了得。此次出征,他在百越国君面前许下重言,自信此行能够取得百年一见的大胜利,并扬言必将重创谢程的军队,为百越拓宽疆土的版图。
百越国君听了很是高兴,出征时之日,还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将将他送出了皇城门口的三里之外。
押送刘华安的小将领,见刘华安摔倒在地之后,不仅没有对面前他的主子毫不客气,还肆无忌惮地抬头四下张望,很是气愤。想不到这个阶下囚竟然仍是一副敌军主帅的样,真是不知好歹。他左右看了一眼旁边的高位将领,见谁都没有动作,他一个做小的,连忙上前,抬脚就用力踹在刘华安的后背。
刘华安突然受力,重心不稳,双手被缚的身体再次超前跌倒。
他下意识地恼怒扭头,想要看清后背的始作俑者,不料,扭头的动作刚起,紧跟着又是一脚重重踢到他的后颈,并伴随着辱骂的声影响起,“见到我们的镇北王还不好好下跪行礼,作反了!”
小兵将说完,还要恶狠狠地吐了一口。
刘华安确定了自己心头的猜测,再次用力伸腰挺胸摆正身子时,目光直直落在面前几案后面的中年汉子。
他的脸色没有现出一丝的波动,但是心底噗通噗通加速的心跳却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刚被押送到敌军的营地,立马就被扭送到了镇北王的面前,看来谢元帅的计划果然有效。
他不动声色地沉默着,镇北王望着他的目光,脸色微微浮现一丝不悦。他身居高位,外加显赫的身份背景,平日里鲜少有人会有勇气会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他直视而不露丁点的怯。几案下的这个人,凛凛然与他直视,绝不普通。
立在镇北王边上的两个侍卫见状,凶悍的狰狞顿时跃然上脸,冲着刘华安道,“无知小人,堂堂镇北王的真容也是你能直视的,赶紧给我低下头去行礼!”
他们的吼声落下,站在刘华安身后的押送小将领朝着他勉力挺直的后背,用力又是一脚。
力气直大,直踹得刘华安超前扑去。
刘华安手痛朝着躬身,人却在隐忍地极力维持身影,不至让自己更加狼狈地冲着地地毯扑过去。
他再次挺胸抬头,炯炯有神的双眸毫无畏惧地对上百越的镇北王,他缓缓开口,不是被责令的行礼,而是放佛平起平坐不被被坑的正面质问,“你就是百越的镇北王?”他的声音熊亮,有力地昭示着作为一个领兵将领的铮铮铁貌。
端坐的镇北王眉头微皱,原本懒懒靠着貂毛椅背的身形,缓缓离开椅背,躬身朝着刘华安所在靠过来,紧盯着刘华安的脸色蓦地暗沉了几分。
两边的随随身侍卫见状,熟悉这是自己主子发怒的前兆,皆以为是刘华安态度傲慢不羁的言语激怒了镇北王,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约而同地齐齐按在腰间的刀柄,着意提刀教训一下面前不知好歹的敌军俘虏。
不料,利刀划出刀鞘不及五分之一,镇北王抬手止住了两人的动作,他沉着脸接过刘华安的问话,“没错,我就是百越的镇北王。”他的回复坦荡直白,对着面前毫无惧意的俘虏,他的目光少了最初的一抹居高临下的鄙夷,反而隐隐多了一丝对于棋逢敌手的尊重。
他顿了一下,反问刘华安,“你,是谢程?”他的语气不掩疑惑,谢程本人,他没有近身见过,但是敌军主帅的玄铁盔甲,他认得。眼下刘华安身上套着的正是往日谢程身上的玄铁盔甲,银灰的色泽,表面留下为数不少的对战时利刃磕碰的痕迹,那是谢程多次力战沙场的见证。
以此认定对方就是谢程,镇北王心底觉得略有不足。
刘安华闻言,心头一块巨石稳稳落了下去,他故意留下踪迹破绽,引敌军的追捕小队兵过来将自己擒获,目的就是为了伪装成谢程,以假乱真迷惑敌军视线。
眼下他尚未过得动作,对方已经开始猜疑他的身份,并且将目标锁定为他即将要佯装的角色,他心底一乐,做好将计就计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