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棺椁应该出土没多长时间。
上边还缠着树根、泥浆以及腐叶。
但从腐朽程度来看,车厢里的棺材无一例外全部是古棺。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很多东西,尤其是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处。
“这上面都有数字。”
吴老狗皱着眉头,手里的风灯往前探了探。
那棺椁和架子之间结满了蛛网,而且所有棺材上都用红漆写上了数字,但数字排列并不规则,似乎是随意涂上去的。
封白四下扫了眼,那棺材上能看到的最大数字是47。
也就是说仅仅是这一节车厢里最少就有四十七口棺材,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他特地观察过,整个火车一共七节。
这上面堆积的棺材数量,恐怕得有好几百。
这样大的数字,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乱葬岗,第二就是群藏坑。
乱葬岗其实可以首先就刨除掉,这其中许多棺椁用的都是上等的楠木,绝非一般人家能够用得上的。
而乱葬岗埋葬的多是穷苦人,死后大都是就用草席一卷下土做算,好一点的也顶多是几块木板。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群藏坑。
几个人虽然没说话,但心里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这里还有标记。”
齐铁嘴生性胆小,眼下落在最后头,手里提着盏风灯,一双眼睛四处乱扫。
“标记?”
几个人听到这话,立刻赶过来。
借着风灯照出来的光线,一行红色字迹慢慢显出。
‘甲四墳东室段二道’
这年头南派淘沙的,杂乱无章,除了老九门之外,还有无数小股贼道四处流窜。
长沙城有句老话,叫十墓九空。
可想而知,老长沙干倒斗这行的人有多少。
但有一点,大多数人都出身穷苦,仅仅是为了混口饭吃。
这上面字迹清晰,一看就是为了记录墓室和区域做的标记,绝无可能是他们做的。
“继续看看。”
佛爷一挥手。
眼下仅凭这一行字也看不出太多东西。
领头的张副官点点头,提着风灯在前面开路,众人一路向前走了得有五六节车厢。
“等等!”
眼看众人就要鱼贯而入。
吴老狗忽然喊了一声。
封白瞥了他一眼,就见到藏在他袖子里的那只三寸丁,正昂起脑袋,用一种说不出古怪的眼神死死盯着车厢深处。
仿佛……在看什么东西。
“这车厢里头装的怕是个大粽子。”
吴老狗和三寸丁心性相通,感觉到怀里小狗动静就知道不对劲。
听到他这话。
走在最前边的张副官啪的一下拔出手枪,目光一寒,微微弓起的身躯内更是杀机凛冽。
感受着他一刹那的变化,封白眉头不禁一挑。
踏入暗劲之后,他的精神更为锐利。
眼下虽然隔着张起山吴老狗等人,但张副官身上的杀伐气息还是没能瞒过他的注意。
不愧是从张家出来的。
没一个是善茬之辈。
“怕什么,就算是粽子,到了长沙城地界也得给我趴着。”
张起山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背着手径直朝前面的车厢走去。
见状,张副官也紧紧跟了上去。
后面的吴老狗,一看齐铁嘴转身想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颈,笑呵呵的道。
“八爷,走吧,是福不是祸,躲是躲不掉的。”
几个人一进车厢,立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和腐臭味。
提着风灯往地上一照。
三四具背着枪的尸体躺在地上。
满地的血水已经干涸,看来人死的时间不短。
让众人眼神一凛的是,那几具尸体身上差不多的位置,都留着一道深深的伤口。
从伤口处判断,看着像是利爪掏出。
那些人临死之前似乎看到了让他们极度惊恐的东西,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残存着一抹浓浓的绝望。
粽子!
看到这一幕,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种事见识的多了,很容易就能认得出来。
目光从几具尸体身上移开,看向了车厢的最深处。
那里……
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因为太过沉重,连外面的木质棺椁都被压的深陷了下去。
举着风灯靠近。
封白发现那棺身和棺盖缝隙之间被贴了许多黑铁,铁片之上则是刻了无数复杂难懂的符号。
应该是道家镇凶一类。
看到那些符文,他一下就想到了之前在瓶山下义庄里,听罗老歪说起的道门赶尸人诡事。
有些生前穷凶恶极之辈,或者承受无尽怨气折磨死去的尸体,必须用符纸镇压,否则一旦成煞,必会反噬赶尸人。
眼下这棺椁之上的道符,很显然就是为了镇压棺中之物。
“棺有皮、皮带铁、铁包金、哨子棺。”
齐铁嘴沿着石棺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
倒斗行里的说法,风水恶地,地下古墓容易尸变,盗墓贼一般都会就地融化兵器,然后用铁水封住棺椁四周,只留下一个孔洞。
等铁水凝固,就有人以单手入棺,探取随葬明器。
不过这种做法极度凶险,探棺的人必须是八字极硬之辈,否则伸手入内必死无疑。
而且,除此之外,那石棺周围用铁钉在地板上钉了三层,隐隐还能看到墨线的痕迹。
这种钉并不是普通铁钉,而是封锁棺中煞气的困水钉。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色更是阴沉。
青铜镜、铁水封棺、困水钉椁,每一件里头都透着一股子的邪异。
吴老狗看了眼齐铁嘴,“八爷,怎么说?”
齐铁嘴最是擅长破除这种邪异之物。
“铁水封棺,铁皮刻字,这些都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不用想了,这必然是那个在车头悬挂了青铜镜的高人做的。”
眼下齐铁嘴心里其实有了个模糊的猜测,但到底如何,还要先探探棺中的底线。
想到这,他转身回头,看向了张大佛爷。
“佛爷,这棺材怕是要劳动您张家的绝技了。”
听到他这句话,张起山和张副官都是心头一震,两人目光闪烁,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沉默了片刻之后,张起山突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
“副官,我们多久没动那把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