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没有废话。
再战只发生在瞬间。
这次谁也没有留力，出手就是可轻易置人于死地的狠戾招式。
两人极有默契的都没选择刀枪一类的冷兵器。
但拳、肘、膝、肩、背，身体的每一处都成了厮杀的利器。
真正的缠斗厮杀，绝无飞檐走壁的花哨，只有一寸强一寸狠的凶戾。
黑背老六没有长刀在手，但依旧凶的让人心惊，但对面的封白更是滴水不漏。
他的手段多是阴狠的贴身缠打，而封白则是大开大合的八极拳劲。
举手投足之间，凶狠霸道到了极点。
嘭！
一拳轰出。
黑背老六整个人直接被砸飞出去。
血水如泉般从牙缝里涌出，又沿着嘴角渗下，将身上的白衫都染得通红。
但他却仍旧是咬着牙，宛如凶兽，硬是从地上爬起，一把抹掉嘴角的鲜血，再次狂笑着冲出。
他的杀伐野性在今日展露无遗，辗转腾挪，动作干净利落，玩的是以命换命的路数。
难怪道上的人对他如此恐惧，九门中人也对他无比忌惮。
封白算是看明白了。
黑背老六这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到了后面，完全是凭着从骨子里的凶狠厮杀。
根本不顾身上的伤势越发严重，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相反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是亮的惊人。
而他那种疯狂的打法，也对封白造成了不小的困顿。
手臂、拳缝、肋下。
都隐隐传出一阵剧痛。
眼下看到黑背老六还是状若癫狂一般，嘶吼着毫无保留。
一身攻势，如狂风骤雨。
只是这样的打法，对心神和体力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就算他是暗劲高手。
浑身血气已经凝练的如同铅汞一般，但总有颓然的时候。
封白也不着急。
就像是熬鹰驯马的猎人，慢慢的消耗着黑背老六的气血力道。
同时，也在不断打磨。
战斗技巧，往往都是在这样的生死边缘中领悟的最快。
他境界提升太快，底子却相对薄弱。
眼下黑背老六就是最好的磨刀石，从与他的缠斗厮杀中不断磨砺自身。
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所以这外人看似焦灼的厮杀中，其实只不过是一边倒的碾压。
不得不说黑背老六的近身搏杀极为可怕，要是之前未破境的封白，在他手上绝对走不过三十招。
就会被他活活打死。
终于！
黑背老六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疲态，虽然细微，但却浓雾无比。
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也缓慢了很多。
他虽然还在嘶吼着强撑，但封白知道，黑背老六已经是强弩之末。
叹了口气。
封白不再和他捉对，在那一刹那，整个人如同一张爆炸的劲弓。
抬膝于胸前，一记鞭腿横扫而出。
黑背老六根本无力还击，只是咬紧牙关，双手横起试图抵挡。
可惜，封白这一记鞭腿无比蛮横，狠狠顶在他胸口处，一下就将黑背老六的双臂折断，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还在空中，口中就喷出一大股鲜血。
嘭！
远处围观的众人，四散逃开，不过还是慢了一步，黑背老六如炮膛般砸落到人堆里。
几个来不及逃离的家伙，整个也被撞倒。
惊呼声、惨叫声不绝如缕。
唯独没人敢咒骂。
就算是那几个倒霉鬼，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丝毫不敢有半点不满。
之前的厮杀，会成为他们多年的噩梦，无数个昼夜交替时，从睡梦中惊醒。
黑背老六躺在地上。
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除了胸口还在高低起伏，以及鼻孔下不时喷出几道热气，表明他还活着外。
其实也已经差不多了。
汩汩的血水从口鼻间不断冒出。
他也没抬手去堵，就那么躺在地面上，双眼望着头顶，眼神并非空洞无神，反而透着一抹说不清的笑意。
他在回味。
回味着之前的战斗。
每一幕都细细咀嚼品味。
这样的厮杀对他而言，是人生罕见。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姿态输的如此彻底，输的毫无办法。
但他想着那些画面，满是血水的脸上却是慢慢涌起了一抹笑容。
不是半截李那种阴狠的笑，也不是水蝗虚假的笑。
他笑的无比开心。
就算每笑一下就会牵动全身的伤势，疼的他龇牙咧嘴，但他还是想笑。
只要这次自己能活下去，黑背老六能断定，困了自己多年的瓶颈一定会如水到渠成般破开。
然后一举踏入化劲。
但如果没撑住死了，那他也无所谓，本就是决断生死的战斗。
能在临死前这么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也不枉他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他在笑的时候，天心阁楼上楼下，近百十人却是觉得头皮发炸。
寒气直冲头顶。
之前的战斗，太过血腥，也太过爆炸。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其中大多数人并非练武之人，只觉得拳拳到肉恐怖无比。
但对张起山、二月红、半截李以及剩下那几个九门中人看来，这无异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交手。
是他们都无法看透的捉对厮杀。
是无数人追求一身也无法看到的境界。
“老六会死吗？”
吴老狗双手抓着栏杆，全程下来，他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眼下只觉得口干舌燥，大冷的天气下，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好不容易回过神，他看着楼下那一个站着一个躺着的身影，忽然低声喃喃道。
“看他的造化了。”
张起山摇摇头。
他受到的震惊比其他人只多不少。
毕竟是和封白一起经历过矿山墓的，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或许从来就没看透过那个年轻人。
一身功夫，堪比宗师。
心性手段也属顶尖之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埋没？
今天过后，封白的名声绝对会传遍整个长沙城。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在天心阁里行下了怎样的壮举。
击败黑背老六，不仅仅是一场厮杀，也许，这是暴雨前的征兆。
接下来，倒斗行里老九门内，都会因此掀起一场更大的漩涡。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伏在栏杆上，望着底下那道长身而立，神态自然的削瘦身影，长长的吐了口气，一扫往日里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