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游鱼。
这是一种早就失传的手艺。
之前只见于民间传闻和野史当中。
眼下众人望着瓷盘底下三四条灵动的鱼儿,只觉得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
“南宋官窑出的啊。”
“别忘了,官窑冰裂纹磁件,以月白最上,粉青次之,天青翠青又次之,这可是纯正的月白白玉大盘,价值连城。”
“这怕是今天压轴的明器了吧。”
“这东西一出,恐怕楼上那些大人物都要发疯。”
“你们说薛齐晟会不会后悔,下手太早?”
“不是没可能,可惜几十万砸在了那件梅瓶上,怕是撑不住了吧?”
“撑不住?薛家前朝经商,如今为官,底蕴之深难以想象,不会以为几十万就能掏空他的身家吧?”
天心阁内,争论声此起彼伏。
这件南宋官窑白玉大盘,一出现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饶是之前打花会中夺下那件冰裂纹梅瓶的薛齐晟,都是一脸愕然,他心中在迅速权衡。
这才是真正的稀罕物件。
因为长沙城自古以来就有土夫子这营生,同时也催生了古董行当的发展。
他对古玩收藏虽然不是很懂,但比起一般人还是要胜出无数倍,毕竟眼界在那。
薛家前朝是就是漕运官,丝绸、瓷器、玉石,甚至于从海外来的香调、象牙制品,都是常见。
如今虽不及当年,但数十年底蕴仍在。
而且从周围那些老餮贪婪地眼神里也能看出来,这件白玉大盘价值怕是要胜出他手里那件太多。
要不要下手?
薛齐晟犹豫难抉。
即便对薛家而言,几十万确实能拿得出来,但再用一个几十万去换参事的举荐,这生意不划算。
总务司司长之位也不能由他一言而定。
最终的裁定权还是在内务部那几位大佬手上。
只可惜,他层次太低,无法跟那些人搭上话。
“要不要搏一把?”
薛齐晟眯着眼,远远打量着光线下那件让他都无比心动的白玉盘。
他还在两难抉择时,眼角忽然瞥到那洋鬼子传道士,下意识起身走近栏杆前。
那双蓝色眼睛里满是惊叹,目光炙热到了极点,无比真诚的大声道。
“噢,这才是东方烧瓷技艺的巅峰,之前那些比起这件简直就是一文不值。”
这……
听到这话,薛齐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老子刚花三十几万砸下来的瓷瓶,又一文不值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洋鬼子说话虽然难听了点,但却也是实话。
毕竟这物件就怕对比,和台上那白玉盘一比,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之前它明明还是耀眼无比的。
“娘的,拼了!”
薛齐晟一咬牙,反正有李家那败家子白送给他的十万块垫底。
想到这,他又下意识瞥了眼李宫朝那边,才发现他人不知何时去了楼下,正递给一个伙计封信还有他的胸针,似乎是凭证一类。
那伙计没有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天心阁门外。
直到那一刻。
李宫朝才算是松了口气。
胸针是他在花旗银行的职位凭证,那伙计则是他最信任的身边人。
之前那件白玉大盘出现时,他就知道接下来恐怕是一场更大的血战。
这才让伙计带凭证去银行取贷款。
否则凭他身上仅剩的十万块,根本没法和这满楼的人竞争。
想到这,他心中愈发难平!
今天这一趟算是栽进深沟里了。
薛齐晟、裘德考,这两个家伙联手做局。
这个仇算是记下了。
……
“小哥,你这一手高啊。”
望着楼下沸腾的气氛,吴老狗忍不住感慨道。
这一手布局绝了。
先是拿一件冰裂纹瓷器,引发轰动,等局面不可控了,再抛出件真正的稀罕物件,这效果……
只是看着他那双赞叹的目光,封白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真要论起来,这还真不是他布局。
只不过太多的恰到好处,最终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他甚至怀疑,薛齐晟和李宫朝这俩位,是不是专门来给自己送钱的。
动辄就是数十万。
手握这样一笔重金,他甚至能够拉的起来一支队伍。
不过这并非他所愿望。
这年头军阀乱战,罗老歪如何,还不是人走茶凉,最后空成一场梦。
和他多年作对的几位,说的好听叫军阀,其实还是土匪的路数。
“今天这会大概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笑了笑,没回应吴老狗那句话,封白转而随口问了一句。
“一般都得到晚上七八点。”
吴老狗沉思了下,给了个回答。
七八点。
按照时间推算。
眼下二月红应该已经带了那株催生到百年份的九鬼盘回到了家里。
就是不知道药效如何?
真要救治好了他那位夫人,等于真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往后的长沙城,才算是真的横着走了。
“那时间还早。”
封白点点头。
找了张桌子坐下,早有伙计将他的茶水续上。
吴老狗见状也坐下,点燃旱烟杆,吞吐了几口,他说的夜间七八点是交易会结束的点。
那会才是他们九家到桌面上说事的时间。
“年后有打算么?”
听着楼下已经开始的竞价,吴老狗随意听了下就没再理会。
“年后得去趟云南。”
“跑那么远?”
吴老狗一脸诧异。
他其实是打算邀请封白去下洛阳的,那边据说有个不小的坑。
一直没人敢下,他想着去试试。
“在瓶山时和陈雨楼他们有过约定,年后去那边踩个盘子。”
封白点点头,没什么隐瞒。
毕竟真正去盗哪个斗他不会说。
当然吴老狗这样的老江湖,最清楚规矩,也不会问。
“那估计不小了。”
吴老狗果然没继续追问,只不过封白这边行不通,他独自去的话肯定不成,得找人搭伙。
“五十万!”
“谁还继续跟我争!”
突然间,一道大吼声从楼下传来,那语气里藏着一股子的决绝和无尽的愤怒。
似乎是被逼到了绝路。
封白扭头往下瞥了眼,就见到李宫朝疯了一样,站在座椅上,满脸狰狞。
和之前那留洋归来的形象大相径庭。
疯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