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张小辫后人。
即便是面对九门霍家的掌舵人，张九衣神色之间丝毫不见乱色。
一双眸子澄澈如古井，平淡无波，语气中更是不卑不亢。
“张先生客气。”
七姑娘也微微拱了拱手，回了个礼。
江湖行走，说的是资历和威望。
张九衣虽说比不上九门魁首，但身份也差不到哪去。
真要论起来，他才是这一辈摸金校尉的正宗传人。
和封白如出一辙。
可惜张小辫将三枚摸金符传给了三个徒弟，要不然他更是名正言顺。
这也是张九衣执着于在江湖打出名声的原因所在。
“霍小姐大驾光临，不知道所谓何事？”
张九衣仍旧是一副平淡的性子。
“没其他事，只不过带位朋友来而已。”
七姑娘同样神色沉静，说话间，自有一股凌然而上的气势。
那是掌舵霍家，登临更高处，所带来的地位和眼界。
莫说眼前站着的是张九衣，就算是张小辫亲临，她也只不过是执晚辈礼而已。
闻言。
张九衣目光微微侧向封白。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
只不过无论是面孔还是知名度，都要陌生太多。
眼下听霍仙姑意思，她只不过是陪衬，一时间，张九衣心中不由一凛。
他来回龙山差不多一年时间。
平日里除了在山中修行练武之外，几乎很少下山。
这里距离城中又有近三十公里，来回颇为不便。
是以，他们一行人和外界几乎是处于隔离状态。
当然不清楚，最近在长沙城中闹的沸沸扬扬，一时间风头无二的封白是何人。
但不认识并不代表轻视。
相反。
只是凝神看了几眼。
张九衣就有些收不回目光了。
那道年轻的削瘦身影，只是随意站在那漫天大雪之下，就有种岳峙渊渟的感觉。
宗师？
张九衣脸色凝重的可怕。
这样的感觉，很久没见到过了。
唯一一次，还是年少时代，跟随父亲见到的那位通背拳大宗师杨策。
杨策绰号‘臂圣’，乃是五行通背拳的开山祖师。
此人练拳极度刻苦，孜孜不倦，到了四十岁时已经将通背拳修炼的出神入化，一身内家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七八个人手持枪棒围攻，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当时正值炎热夏季，但杨策人只是站在那，苍蝇蚊虫竟然都不敢落到他身上去。
周身一尺之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气息，将外物感觉在外。
尤其时踏步行走之间，周身仿佛扭曲了一般，看着极为不真实。
可惜杨策晚节不保，沾染了大烟，一身武道修为毁于一旦不说，身体变得羸弱无比，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那一次相见，给张九衣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也正是那时候，他才下定决心，追寻武道。
他怎么都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他还能再次在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感觉。
只是眼前这人，似乎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虽说拳怕少壮，但内家功夫……修行越久，越是醇厚。
“不对……”
仔细将封白和杨策比较了几番。
张九衣脸色间忽然涌起几分古怪之色，下意识摇摇头。
远处那年轻人，身上的气息虽然同样深不可见，但比起巅峰时候的杨策，还是要差出不少。
只不过他身上的气息之浓，实是他平生罕见。
即便隔着十多步，张九衣几乎都能听得到他身体内如潮奔涌的血气。
他在打量封白，封白同样也在凝神注视着他。
随意一看，张九衣卖相确实不错。
身形修长，剑眉星目，一张脸庞如刀削斧砍，棱角极为分明。
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岁，但常年练武的身体让他看上去只是个二十六七岁的人。
但封白看的远不止如此。
尤其是融合了那双眼瞳后，即便不动用重瞳神通，他也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许多东西。
张九衣浑身有种一种说不清的气势。
不是杀人后凝聚的戾气，也并非行走江湖积累的意气。
而是一种如同陈年老酒散发出的醇厚之气。
看似温和内敛，实则霸道无双。
就如他手中的长枪，既可以大封大劈猛崩硬扎，也能够优雅飘逸灵活多变。
看到这，封白眉头不露声色的一皱。
能做到这种程度，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张九衣的内劲已经凝练到了一种堪称恐怖的境地。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可不是一句戏言。
而且看他人只是站在那，就如同一杆笔挺扎枪。
分明是已经将长枪意境融入了体内。
这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能造就的境界。
张九衣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恐怕刚懂事那会，张小辫就请了用枪的江湖高手，为他传授枪法。
不过有点古怪。
如果他真把枪法练到了那样的境界，不应该只和黑背老六打成平手的。
和黑背老六一战，只过去了不到半月时间。
而他们之间的缠斗，也就一年多前。
这么短的时间，对于枪法而言，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除非……
封白心中想到了一种猜测。
那就是和黑背老六的一战后，张九衣打破了瓶颈桎梏，多年磨练，厚积薄发，如水到渠成。
这么看。
他如今的武道境界，恐怕已经到了化劲。
或者说距离化劲乃是真正的临门一脚。
想到这，封白心中终于是掀起一丝期待。
这样的张九衣，才真是不枉费他冒着这么大的雪前来相见。
两人互相打量时，周围那些人却是有种形容不上来的撕裂感。
似乎有一道无形气势，正拼命的从漫天四面朝他们身上狠狠积压而来。
尤其是两人都不说话。
那种沉默，更是让众人觉得无比窒息。
“小哥是为我而来？”
终于。
张九衣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目光不复之前的平淡，而是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战意。
他眼里已经再无其他人，只是死死盯着那道削瘦身影。
“不错，大盗张小辫之后，张九衣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封白点头回应。
面容虽然平静如水，但目光同样是直视着不远处那道背着枪的昂首身影。
“找我有事？”
“我要说想找你打一架，你会怎么想？”
闻言，张九衣终于动容。
一步踏出，郑重无比的取下身后那杆长枪，抱拳朝封白一笑，嘴角掀起一抹浓浓的杀伐笑意。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