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九衣这话。
江潮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大当家的没变,能同患难也能共富贵。
“谈好了?”
就在他稍稍心安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张九衣下意识回过头。
看向那道年轻的削瘦身影。
朝他微微躬身,点了点头。
和江潮谈论的短短时间里,他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许不忿,但眼下……那点心思已经都被彻底磨灭。
唯一的心思,就是尽早入主九门第四家。
只有到了那个位置,自己的抱负手段才得以施展。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江潮,也是头一次认真看向封白。
他看的无比仔细,仿佛想要看穿那个年轻人的一切。
张九衣在他心里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这个人竟然只是打了一场架,就能够让大当家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做他的过河子马前卒。
他也是惯走江湖的老人,见过的人无数以计。
封白给他的感觉,第一印象就是年轻。
甚至可以说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顶多二十岁,可能都没有。
他也是这个年纪进的江湖,但那会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什么都不懂。
但那个年轻人,不但身手惊人,而且已经站在了一个让他望其项背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最可怕的是他的心性。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从那年轻人身上看到过半点惊慌。
一双澄澈眸子如古井一般,始终平静无比。
即便是独身面对他们一帮老江湖时,行事也滴水不漏。
一举一动之间,皆有风范。
看到这,江潮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大当家这辈子恐怕都要被这年轻人死死攥在手里了。
“外面风大雪冷,进去吧,这回龙仙寺我还是头一次来,带我转转。”
封白自然不会想到这么一刹那的时间里,江潮心里就会闪过如此多的念头。
他只是平静的看向张九衣,扔下一句话。
随后就带着七姑娘,沿着石阶,径直往回龙仙寺大殿处走去。
仿佛他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但偏偏……
在场众人,连同张九衣和江潮在内,没一个觉得不对。
似乎本该就如此。
跟着封白并肩而行,七姑娘忍不住偷偷看了封白一眼。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神色之间,有冷峻也有温和。
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毒药一般,疯狂的吸引着她,让她忍不住更加沉醉其中。
来回龙山之前,她还担心过会起冲突。
毕竟张九衣傲骨极重,想要说服他做手中刀,并非易事。
但封白只用了短短一刻钟。
这么短的时间,旁人或许只是出了个神,但他就能将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张小辫的后人收于麾下。
这种手段,谁人能及?
从那天庙会入怀相拥后,七姑娘就已经彻底倾心于封白身上。
自己看上的男人,越是如此,她也只会越发钟情。
纵观长沙城,甚至整个倒斗行,同辈之中,谁比得上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边走边打量四周景色的封白,忽然停步驻足,迎着七姑娘那羞恼的眼神,没理会后边众人错愕的目光,轻轻握住她那双透着凉意的小手。
女孩子的心思,终究是感性的。
当着张九衣等人的面,封白无异于是在跟他们言明。
就算他暂时离开了长沙城,也自有她霍仙姑看着。
一行人踩着积雪,进入了大殿深处。
回龙仙寺不愧是儒释道三教合一,其中供奉的塑像多是三教人物。
孔夫子与佛祖共居一室。
前有佛教天王殿,后面却是道教三清堂。
这在其他地方绝地罕见。
随意转了一圈,封白二人就被张九衣请入后院。
早有手下烧开了水,泡了一壶老茶端来。
不是什么西湖龙井,也并非长沙城这边喝惯的白马毛尖、安化黑茶,只是山中再普通不过的山茶。
粗枝大叶,都未曾细细摘炒过。
但轻轻抿一口,却自有一股醇厚的味道。
“山里贫穷,物资缺乏,请先生和霍大小姐见谅。”
张九衣微微有些难安。
毕竟许诺自己一份泼天的富贵,自己却连一口好茶都拿不出来。
“没事,也不是来喝茶的。”
封白摇摇头,示意无事。
他对茶叶本就没什么要求,之前受张起山之邀,去他家倒是尝了一块据说有三十年份的老茶砖。
在他看来,味道反而没有这种山中老茶来的清香醇厚。
反而有一股子的陈旧气息。
当然,对懂茶的人而言,张起山弄到的那块普洱茶砖,恐怕价值连城。
毕竟往前推上三十年,都已经是前清时代。
而且听张起山无意透露的说法,那茶砖似乎是从京城某位贝勒爷手里流传下来的藏品。
齐铁嘴心心念念了许久,可惜到头也没能喝上一口。
“还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听他这么说,张九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转而神色郑重的拱手抱拳,询问道。
“封白!”
封姓?
听到这个字,张九衣瞳孔忍不住微微一紧。
一路过来,他曾推断过无数次。
毕竟跑了二十年江湖,对倒斗行里各方家族势力,不说全部,少说也知道个七八成。
但封姓……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五六百年前的明代,曾盛极一时的观山太保。
“想到了?”
封白何等敏锐。
一眼就看破了张九衣的心思。
后者倒也没遮掩,点点头,“先生是观山太保后人?”
“是。”
“难怪了,我说想遍道上,也想不出有哪一家能够走得出先生这样的人物,原来是观山之后。”
张九衣肃然起敬,一脸感慨的道。
“观山和摸金之间可是死仇,就没点想法?”
封白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道。
“先生说笑了,我张九衣虽说是摸金之后,但也不至于如此迂腐浅陋。”
“再说,观山和摸金之间的仇,与我何关?”
张九衣摇摇头。
他倒是想得通透。
要是为了件几百年前的事,得罪封白,岂不是脑子有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