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
封白独自一人前往火炉房。
以阿狗现在的身份，还没资格进入其中。
这就是山上的规矩之一。
推门进入时，一眼就看到销器儿李和他那个徒弟，两人满身灰尘的蹲在炉子前，双眼满是血丝，声音也嘶哑的厉害，但却见不到半点疲倦。
看到两人的那一刹，封白还以为时间还停留在昨天。
这对师徒简直疯了。
难怪一早上见不到人影。
看这样子，是在火炉房待了整整一夜啊。
“小子，你来了，快过来看看。”
听到推门的动静，销器儿李下意识抬头，见到是他，眼睛顿时一亮，伸手招呼了下。
见状，封白心头不禁一动。
不会一夜之间就把规划做出来了吧。
想到这，他也不敢耽误，迅速走到两人跟前，这才发现那截长骨已经一分为二。
“看到没，此处作为枪头，再以我销器门秘方，融入其他材料，将这截作为枪杆的长骨，刚而不折，脆而不断。”
销器儿李一张脸上满是兴奋，边说还不忘拿手比划着。
按照他说的方寸，封白闭目思索了下，伸出手去，仿佛握住了那杆长枪，游龙一掷，孤枪九连。
而站在一侧的销器儿李和他徒弟，刚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
但很快就感受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从无形中散发出来，似乎看到了无数道枪影。
“这……”
“师傅，这怎么回事？”
不但是那中年男人，销器儿李也是满脸惊诧。
只是虚空一握，便能做到如此惊人的程度，这小子功夫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别说话，仔细看，这是武道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才能做到的洞悉演化。”
销器儿李拍了下他肩膀，示意他人往后退。
两人一直退到墙角处。
封白依旧不闻不见，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演化的世界中。
他这才压低声音对徒弟解释道。
这样的境界，即便是他这种老江湖也只是有所耳闻，眼下还是头一次见到。
“洞悉演化？”
那中年男人喃喃低语，重复了几遍。
他在武道修行上不说暗劲，连明劲的门槛都未曾摸到，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够直观察觉到空气中那股惊人的枪劲。
封白右手虚握，却让人感觉有一把长枪在手。
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
或如游龙扎刺一处，或抡成一圈，水火不浸，或是一枪拍下，形如下山猛虎。
气势极为恐怖。
而身处此境界中的封白，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心神凝成一线，除去手中长枪外，再无半点分神。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在回龙仙寺时，与张九衣交手的每一幕。
而他自己仿佛就化身张九衣，与自己一战。
时间越长，那杆长枪越是随心如意，几乎没半点不适感。
而这一幕落在远处销器儿李师徒眼中，却更是凝重至极，连呼吸都不敢放大，生怕会惊扰到。
即便不懂行的外人，也清楚眼下对封白而言，是一场莫大的造化。
销器儿李微眯着双眼，心头却全是感慨。
他和金算盘相识近三十年。
那会还不是民国，蜂窝山也还在他老爹手里。
冬天大雪。
他瞒着人独自一人下山，想要去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闯荡一番，混出点名声出来。
只是那个时代，比眼下还要乱。
从冀州一路往南下，还没到东山境内，就遇上一伙响马拦道。
当时与他一起的，还有一支流民队伍。
那伙响马盘踞在东山多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连队伍里的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拿不出钱就是一个死字。
那年头销器儿李不过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哪能看得惯如此强盗行径，尤其是看到女孩被强行拉出去，销器儿李更是愤怒。
冲出去就要杀人。
只是仅凭一腔孤勇，哪是那些山匪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抓住。
山匪残忍无比，见他还敢出手，叫嚣着让人把他绑起来，要点了他的天灯。
队伍里没一个人再敢出声。
就在销器儿李心死如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是出山不久的金算盘骑马而过，看到这一幕，出手把他救下。
这也是为何在来之前，金算盘说他欠自己一条命。
除了帮自己打造那把金刚伞外，送他上山，就算恩情两清的缘故。
这么多年下来，两人所说不能常见，但也相交莫逆。
眼下见到金算盘那老家伙收的徒弟如此有根骨，一时间，销器儿李心里头又是感慨又是难过。
怎么手下就教不出来这样的好胚子？
“师傅……”
那中年男人还想说什么。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差点没把他打懵。
“吵什么，让你看着看着，多大的人了，连人家个少年都比不上，这些年都他娘吃白饭了。”
看着徒弟那张委屈的脸，销器儿李更是恼火，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看到这一幕，深知师傅性格的他，更不敢说话，只是拼命的低头，生怕再遭受无妄之灾。
“他娘的，这小子功夫底子，啧啧，怕是比前一辈的那些老家伙都要胜出太多啊。”
销器儿李出了一通气，这才舒服了点。
凝神看向远处那道瘦削的身影，一脸感慨的低声道。
呼~
许久后。
封白终于睁开了眼。
长长舒了口气。
清澈的眸子里有道精芒一闪而逝。
刚才那种奇怪的境界，连他都不清楚自己如何做到，但却和那次观江潮醍醐灌顶时极为相似。
虽从未修行过枪法，但眼下他有种感觉，自己若是真拿到长枪的那一刻，即便是面对张九衣，也丝毫不怵。
“李前辈，就按照您说的来，这把长枪很合手。”
看了眼退到不远处外的销器儿李师徒二人。
那中年男人满脸憋屈，封白下意识一愣，不过也没想太多，只是冲着销器儿李沉声道。
“好，既然你小子点头了，从今天开始，老夫就亲自为你打造这把大妖兵器。”
听到这句话，销器儿李大踏步走来。
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下，一双眼神里满是赞叹。
“金算盘那老家伙收了个好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