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封先生。”
罗汉身形魁梧,如站大桩,手里牵着的也是从关外弄来的一匹高大黑马。
二十来天的时间。
封白为他灌顶、锻骨、打熬,传授他无数行走江湖的技巧,眼下即将分离,那种愤懑的情绪,让他头一次觉着无比难受。
但话到了嘴边,却几乎一句都说不出口,他只是握紧了拳头,重重点了下头。
“那好,我期待那一天。”
封白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目光转而看向后方的销器儿李以及前来相送的众人。
“李前辈,就送到这吧,再送下去今天怕是都没法下山了。”
“也就是你小子,一般人我可懒得送,上次你师傅来,我连茶都没泡一壶。”
销器儿李眉头一挑,带着笑意道。
“对了,说到师傅,来之前他曾叮嘱我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这辈子跑江湖,认识的老兄弟越来越少,若是他先走了,让您务必遥寄他一杯茶。”
封白站在马前,将金算盘的话原本说了一遍。
“一杯茶?你小子说错了吧,那老家伙嗜酒如命,哪次来不是嚷嚷着要喝酒,茶可是向来碰都不碰的。”
听到这句话,销器儿李心里一点不是滋味。
金算盘说的不错,和他这一辈的老江湖,身影已经越来越少了,也就他们两个老家伙还没进土,不过怕是也快了。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脸上却是佯装怒色,笑骂道。
“是真的,师傅说他到您这,从来只喝酒不喝茶,等走了总得喝一碗的。”
封白摇摇头,话音里带着一丝颤动。
他记得金算盘说起这话时,向来嬉笑怒骂没个江湖老前辈正行的他,罕见的沉默了许久。
他不敢去看销器儿李的反应,抛下一句话。
“前辈,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下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将身后长枪挂在马背一侧,伸手一拍身下,老马唏律一声,扬起前蹄迅速朝山下奔去。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销器儿李一双眼睛变得通红,那老家伙倒是随意,你他娘走了老子给你敬酒,要是我先走一步呢?
“师傅,那我也下山去了。”
一直过了许久后,罗汉这才出声打破了沉寂。
他实在不敢留的太久,在山上时他就谋划过,头一个挑战的便是南宫八卦掌传人。
蜂窝山距此遥远,路上也不好耽误太多功夫。
“去吧,一路小心。”
“大师兄,好好打,决不能堕了我销器门的名声。”
“师兄,此去顺利。”
“罗汉师兄,遥祝成功!”
不仅是销器儿李,几个师兄弟也都纷纷抱拳拱手。
“我都记住了。”
朝一行人深深躬身拜下,罗汉也翻身上马,驾了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中远远离去。
……
山下天清气朗。
封白最终还是没有过石门乘坐火车南下。
而是绕道太原府,打算一路过陕秦去川蜀之地。
封家一脉两支,自明朝末分开后,已经过去了二百多年,即便两脉之间早就断了联系。
但无论是为了死在瓶山下那位观山前辈,还是关于地仙村的隐秘。
青城山这一行,他都必须得去。
地仙村虽是他这一脉修建,但到了他这一代关于它早就断了传承,连老祖宗封师古都死在了寻仙古墓中。
而明脉掌握‘棺山指迷术’不说,还继承有遗训。
按照封白的推测,那遗训中便有地仙村方位图谱存在。
要不然如今还在青城山做道士的封思北,也不可能屡次进入棺材峡地仙村内。
当然他进入其中,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去见识下传闻中的九死惊陵甲。
他已经融合了墨家机关术,不知能否破除那种诡异机关。
最为关键的是那位老祖宗和献王一般,为了成仙都已经入了魔障,
而且非但没能成仙,反而身受业障,化作‘尸仙’,论起危害,比起旱魃、将臣更为可怖。
封思北来回地仙村多次,一定知道其中方位。
就是不知道他如今人是否还在青城山?
没记错的话,封思北最后死在了通往地仙村的隧道内,如那位观山前辈一般,在百步鸟道尽头就地坐化。
所以他再不能耽误功夫。
一旦封思北死去,封家明脉后人中,封学文此人,按照上次在陈家庄时陈雨楼给的说法,他人已经前往东北泥儿会。
至于封学武,从小就被过继给孙家地主,想要找到踪影,想必更为艰难。
世上知道地仙村入口的,也就他们三人。
眼看眼下都已经是民国二十年的六月,时间越发紧促。
从蜂窝山离开后,他骑马一路越过冀州城,进入西山境内,一直到太原府。
休息了几天,准备好一路的干粮后,便乘上了往西安城去的火车。
有先前的经验。
这一路又相隔数百公里。
封白在车上足足待了四五天,才好歹进了陕秦地区。
之后倒是简单许多,从黄河乘船入嘉陵江,行船走水,至少速度要快出不少。
这时代交通工具,他宁可骑马也不愿坐火车。
不但拥挤狭小,最关键是速度太慢。
不过上了渡船后,尤其是上了嘉陵江,他只觉得天空地阔,两侧悬崖峭壁,如同回到了巫山棺材峡那会。
坐船过江,除了研究六十象推背图外,大部分时间封白都独自靠在船舷边,眺望大江潮起。
不只是为了蕴养气魄,同时也在观摩江潮变化,以修行自身。
郭云深能入宗师,与他观潮创半步崩拳有着无法隔断的联系,虽说那时他已经丹劲圆满,但他要的是借鉴宗师之路。
踏入丹劲之后,封白就感觉前路遥远无际,有种完全无法摸索到方向的感觉。
尤其是离开遮龙山开始,生死之间的试炼也曾有过数次。
修行枪法、磨练心性、打熬筋骨,境界却始终如磨盘一般,没有半点寸进。
所以乘船赶路的这些时日里。
他尽可能的放空心绪,除去每日朝暮之间吐纳之外,几乎不动用任何内劲气血,任由蛰伏。
转眼之间。
已经大半月过去。
这一天,大船行至南部码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