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满脸鼻血的站在那里，把女人递过来的纸折了好几遍，还是擦不干净，像只大花猫一样。
女人杵在面前，可怜兮兮的搓着手不停摩挲，“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没想到会把您搞成这副模样……”
秦宇赖着说：“反正咱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今晚这事没完，你得给我个交待！”
女人抬起头瞅他，秀眉微蹙道：“那你想要什么交待？我钱包里还有点钱，都给你算了。”
秦宇一手捏着纸堵鼻血，另一只手使劲挥了挥，
“nonono，这可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是男人的尊严！我在这边悠闲的散着步呢，你拿高跟鞋把我砸的脸开花，我完全可以报警的！不过嘛……”
“不过什么？”
女人还有些期待，结果发现对方来回逡巡的眼神，立即跟受惊的兔子似往后一跳，“你想干嘛？禽兽不如！你连一个要死的女人都不放过！”
秦宇眉心突突跳，心道我干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就看你一眼，也能脑补出那种画面来？
是谁下流啊！
他摁着鼻血说：“给我点根烟，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愿意跳海就继续跳，行了吧？”
女人这才如释重负，点点头，“你的烟在哪里？”
“裤子口袋里。”
女人这才不情不愿的伸手去掏裤兜，从口袋摸了半天，把香烟和打火机掏出来，一根烟怼进他嘴里。
秦宇笑眯眯的咬住。
海岸上的风挺大，女人点了几次打火机都没成功，只得凑近了一点，用身子挡住海风。
秦宇也默契的低头靠近打火机，伴随火焰‘哧’的一声从女人的双手间腾起，照得两张陌生的脸近乎暖色的通透，与漆黑阴冷的海水形成一瞬间的尖锐对峙。
借着这短暂的火光，秦宇看清了女人的脸，很干净且带点婴儿肥，还有双失落到毫无生机的眼睛——
这双眼睛，至少是连续哭了三天，才能呈现这种深红色。
秦宇舒坦的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气说：“你身上的臭鱼烂虾味挺重啊。”
女人的脸原本有些绯红，听完这话立即白了，“我能把高跟鞋捡回来，使劲往你脸上拍吗？”
秦宇摇头，“我劝你三思而后行，我这张脸还挺值钱的呢。”
女人嘁了一声，“你说点完烟就一笔勾销了，那我走了。”
秦宇喊住她，“等一会，这张单子不要了啊？银行的催款通知，这个月要还10万港币呢……”
刚才把这张揉皱的纸叠来叠去擦鼻血的时候，他顺便瞅了眼上面的内容，没想到竟然要还这么多钱。
港币和龙币的汇率接近1:1，每个月背负10万的贷款，相信任何人都不会轻松。
难怪这姑娘想不开要跳海呢。
听到秦宇的话，女人忍不住翻白眼，“我等会就跳海了，你觉得还在乎银行的债务吗？那张纸你留着擦鼻血好了，顺便留着擦尿。”
“擦尿？”
“等会我就死在你面前的海里，你不是爱看热闹吗，小心吓尿裤子，这热闹可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女人的嘴也挺毒，叭叭着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似乎在找合适的跳海点。
秦宇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尤为赞同道：“你说的没错，我待会确实会吓尿，听说跳海溺死的人，死相可难看了。”
女人的步伐稍微一滞。
秦宇给她科普道：
“你知道吗，跳海自尽的人，不仅尸体捞上岸的时候又脏又丑，而且死的时候还很痛苦。”
“首先，光是溺水窒息的过程就长达几分钟，你会不停的呛水，又咸又冷的海水涌入你的肺部，刺痛感就像十万根针扎你的肺。”
“即使死了，尸体也会被泡的浮肿，巨人观会鼓成气球一样，并且还会被海里的鱼把脸啃烂，简直惨不忍睹啊……”
女人在海边走的越来越慢，似乎在犹豫。
秦宇接着说：
“有些人不想跳海了，打算上吊。那就更惨了，上吊可不像电视剧演的那么轻松，找棵歪脖子树一挂就死了！”
“整个上吊过程更漫长，一旦颈部受到绳子的压力，窒息时长可能持续15分钟呐！身体的求生本能，可能会让手指乱抓、挠破皮肤。”
“而且死后比溺死鬼还丑，舌头和眼眶都会暴突，下体会由于充血而失禁，裤子也会掉下来，所以上吊的话记得光屁股……”
女人停住了脚步，眯着细长的眼睛回来盯住他打量，然后一把夺过他嘴里叼着的烟，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撒气。
秦宇又掏出烟盒，往嘴里咬了一根，结果又被夺走，扔到了地上。
女人挑衅似的瞪着他，仿佛这么做就能痛痛快快出口恶气了。
她无所畏惧的说：“用不着你大发慈悲来告诉我这些，我是医生，想死的话有很多办法。你再不依不饶的跟着我，以后我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你，信不信？”
秦宇沉默了。
女人还以为这句话奏效了，转身要走，结果对方又絮叨了起来，像该死的唐僧一样——
“厉鬼的话，应该会跟死之前的样子相似吧？据说跳楼摔死的鬼，样子是最丑的，内脏和骨骼都摔断了，脑浆子溅得满地都是。”
“要是在跳楼过程中，撞到阳台或者防护网，那就死的更痛苦了，而且即使摔到地上，还要经历几分钟的神经回流，你可别轻易尝试这种方式啊……”
女人开始捂着耳朵在海滩上快速走，试图躲掉这个声音。
“服用安眠药也是不太可靠的啊，一次吃几十颗的话，可能会导致喉咙窒息，然后你今天吃的、喝的各种呕吐物都会呛进鼻孔里，肺部像火烧火燎一样，死的时候也挺难受。”
“割腕的话……就更不建议了，别看电视剧里演的简单，其实很讲究技术的，割的浅了血液容易凝固，往往需要多割几次，那可就太遭罪了。而且容易失血休克，死的概率不大，倒是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抹脖子的难度系数也大，如果割错位置，一下子切动脉上了，那血得喷两米多高，而且痛到骨子里，往脖子留下碗大个疤。”
“瞧你穿的衣服和丢我的高跟鞋，都是gucci的牌子，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吧？生前那么体面，死了也该找个体面点的死法吧？”
女人唰的一下停住了，恶狠狠的走过来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死究竟碍着你什么了吗？能不能走远一点，别过来打扰我！”
秦宇叹了口气，将刚刚用来擦鼻血的催款单拿出来，
“李贤英女士，能欠银行这么多钱，而且也穿得像模像样，怎么看都是有本事的人，能有多大挫折让你想不开，非要寻死呢？”
“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打工赚钱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临死之前把银行的债清了，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多好……”
名叫李贤英的女人，看到这张催款单，眼神一黯，轻轻摇了摇头，“活着没意思。”
沿着民光街的海岸线一路往东，有十几座货运码头，从全球各地赶来的油轮排着队在这里登记、卸货，然后匆匆赶往下一站的港口。
数不尽的劳务人员、搬运工、船夫，在为了生活忙碌奔波。
而在灯塔无法触及的阴湿海岸上，一个女人却放弃了所有希望。
捅了捅胳膊，秦宇将烟盒递给她。
女人有点破防：“我刚才不是给你点过一支了，你亲口说的既往不咎了！”
秦宇道：“我让你抽一支。”
女人噢了声，声音小下来，“我不会吸烟。”
秦宇眺望着幽深的海水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你没体验过的事情，眼前刚好有一件，反正你已经下定决心了，临走前试一试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