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姜从文说着。
口水飞溅的她，露出那一大口塞满了瓜子的牙，看着就让人犯恶心。
姜从文手中握着一杆竹筒做成的水烟筒，竹筒对着嘴，他吸一口，竹筒里的水就噗嗤噗嗤响。
烟味顺着竹筒，被吸入嘴中。
等到没味道了，他就又捻了一些烟丝放在烟嘴上，继续抽着烟。
一口牙被烟熏得黄黄的，身上的烟臭味，隔老远都能嗅到。
也是赵梅花本来就是个不讲究的人，但凡换个稍微讲究的，都受不了这一身的烟臭味。
此刻，他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吞云吐雾别提多么的舒爽了。
听着婆娘的话，他耷拉着的眼皮勉强动了动，“你打上了姜二丫的主意？你没看到在她身边那个姓顾的那拳头？你能挨得起几拳？”
“说什么我打上了那贱丫头的主意？”
赵梅花不肯承认“我问你，那丫头跟我们家美心年纪一般大，美心都还是个只知道问父母要钱的孩子，姜二丫是怎么会做那么多的吃的？”
“这还不是老头，老太太教给她的？”
赵梅花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姜明月现在用来挣钱的手段，是老头老太太教给她的，那么老头老太太就应该教给他们。
“我不跟她分钱都已经是很好了。”
赵梅花补充。
姜从文看了一眼赵梅花，对妻子的这个行为，他很是不认可。
“当初是你说不养的爹娘的，让他们与大房一起自生自灭。现在看他们过得好了，你怎么有脸凑上去的？”
“我怎么没脸？”赵梅花被姜从文说得来了气，她声音骤然加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想我们家以后过得好一些？”
她说着，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她才压低声音道“再说了，若不是我聪明，美心怎么可能上得了大学？你又怎么可能会变成大学生的爹？”
“有一个每个人都羡慕的大学生女儿，你走到哪儿不都被人羡慕？”
赵梅花十分得意。
姜从文哼了一声，显然是已经妥协了，“随你便。”
这话无疑就是给赵梅花放权了。
赵梅花哼哼唧唧的，把手中瓜子嗑完了，瓜子皮全丢在地上。
站起来去外边叫林三花进来收拾屋子。
“一天天的，没点眼力劲儿，儿子也生不出，你说我们老姜家娶你有什么用？”
赵梅花指着林三花的脑袋，恨不得把林三花的脑袋戳出一个洞来。
她当初就不该那些人的，说什么林三花干活一把好手。
这干活好手有什么用？儿子也不会生的东西，看着就晦气。
赵梅花骂骂咧咧的，姜从文提起烟筒，出门去躲清净去了，完全不理会家里的鸡飞狗跳。
至于少言寡语，嘴笨胆子也小的林三花，自然是又被赵梅花各种数落了一顿。
从公公婆婆的屋子里出来，林三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怀了孕的胡杏子叫进去。
“他二婶啊，也不是我故意偷懒让你帮忙啊，实在是我肚子里怀着的这个孩子，他比他两个哥哥都要顽皮一些。这一整天闹得我啊，根本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这怀男娃啊，就是折磨人。”
胡杏子话音刚落，仿佛说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忌。她下一刻就捂住了自己的唇。
眉眼之间带着笑意看向林三花。
“瞧我这嘴，忘记弟妹你没怀过儿子了，自然是没办法跟我感同身受的。”
“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了，真不好意思啊。”嘴上说着道歉，但是其实笑得比谁都还要开心。
胡杏子这惺惺作态的模样，气得林三花胸口一阵阵的疼。
但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婆婆是胡杏子的亲姨，胡杏子有婆婆撑腰，还生了两个儿子，替老姜家继承了香火。
而她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两个赔钱的丫头……
“怎么了她二婶？你现在这点忙都不想帮了吗？在我怀孕了不舒服的时候，让你帮洗几件衣服，你都不乐意啊？”
这怎么可能是几件衣服？
一家四口满满一大盆的衣服，散发着浓浓的汗臭味。
也不知道是换下来多少天没洗过了。
此刻全都堆在盆里面，满满一大盆，等着林三花拿去洗。
此刻的胡杏子，盛气凌人的盯着林三花，眼中的情绪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妯娌，更像是在看自家的丫鬟。
哦，说得更贴切一些，林三花嫁到姜家来，生不出儿子来的她，就是姜家的丫鬟了。
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做，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还动不动被赵梅花辱骂，被大嫂阴阳怪气地挤兑。
若是说姜二郎护着她一些，那么她觉得还好，这些也都能忍。
但是偏偏，姜二郎对她不管不问，平时除了干活就是埋头睡觉，完全没体谅到她的辛苦……
林三花垂下头，瘦小的双手端起了面前的大木盆。
胡杏子得意地挑眉，捏着嗓子叫林三花，“哎，弟妹，我忘了说了，我的那些内裤你可不要用棒子捶，你得用手洗明白吗？”
“那布料薄，跟你的那些粗布衣裳可不一样，可别给我捶坏了。”
转身离开的林三花脚步一顿。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衣裳，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好，抱着木盆出了门。
“林三花，你去哪里？”
姜二郎从外边回来，看到往外走的妻子，他问了一句。
林三花眼中有微光闪过，她抬起头，瘦弱的脸上带着期盼“大嫂让我去给她洗衣服。”
说完专注地看向姜二郎。
希望他说点什么。
姜二郎看了一眼那木盆里的衣服，眉头皱了起来。
他的表情让林三花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是要替自己说话了。
她高兴地看着他。
等来的，却不是姜二郎对她的维护，而是姜二郎明显不耐烦地指责“这么多衣服要洗到什么时候？”
“你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地耽误了做晚饭的时间，饿着了爹娘。”
话音落下，姜二郎没再多逗留一下，转身进了屋。
院子里，响起了赵梅花的声音“老二回来了？渴吗？我给你倒一杯红糖水。”
姜二郎说什么林三花没听到。不过胡杏子插入的声音，她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
“娘，你大孙子也说想喝糖水。”
“知道知道，少不了你的。”赵梅花的声音又响起。
林三花唇角扯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弧度，看到背着背篓捡柴回来的两个女儿，她丢下手中的盆，任由脏衣服跌落在地上。
上前将两个女儿的手握住往江边走。
既然赵梅花天天骂她们母女三人可以去死了，那就让她如愿。